自我洗脑成功的游江，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
他决定改变策略，既然直接带人去健身房行不通，那就采取“润物细无声”的关怀战术。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39中烧烤”和“作家邹謇的小面馆”之间的互动，陡然频繁了起来。
“封老板。我今早熬豆浆多咯，香得很。给你们提一壶过来。”
一大早，游江就拎着个保温壶溜达过来。
“小晏。快来尝尝游哥我刚炸的油辣子，巴适得板。拌面拌菜都是一绝。”
“诶哟，我看你们这炭火是不是不太旺了？等我回去给你们拿点好炭。”
“今天太阳大哦，小晏你皮肤嫩，莫晒到了，游哥这有顶新草帽。”
各种由头，五花八门。今天送碗新卤的牛肉，明天端盘刚拌的凉菜，后天甚至抱来个会唱歌的向日葵盆栽，美其名曰“给店里增添点活力”。
送东西是假，借机多瞅小晏两眼，多跟她说几句话是真。
封丽平看着游江这热火朝天的劲儿，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有点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拂了游江的好意，毕竟那些吃的用的，确实实在。
只是偶尔会在游江又盯着小晏傻笑时，轻轻咳嗽一声，或者找个话头把他支开。
小晏呢，对游江的热情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通常只是红着脸接过东西，低声道谢，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对面二楼瞟。
游江送的那些小吃零食，她大多分给了偶尔来玩的小朋友或者隔壁店的老板。
那盆会唱歌的向日葵，被她放在柜台最不显眼的角落，没两天就没电了，再也没响过。
游江却把这当成了积极的信号。
“看。她收下了。她没拒绝。这就是好感。这就是希望。”
他兴奋地搓着手，开始策划下一步“攻势”。
这天下午，游江神秘兮兮地把小晏叫到面馆门口，从背后变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小晏，呐，这个送你。”他脸上堆着自以为最帅气的笑容。
小晏迟疑地接过：“游老板，这又是啥子？”
“打开看看嘛。保证你喜欢。”游江期待地眨着眼。
小晏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亮闪闪的、带着卡通小熊吊坠的项链。款式很年轻，甚至有点幼稚，跟游江的年纪和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这……太贵重了游老板，我不能要。”小晏连忙合上盖子想推回去。
“哎呀。不贵重不贵重。”游江按住她的手，“地摊上买的，不值几个钱。
我就是看着可爱，觉得跟你很配。你看这小熊，多憨厚，多实在。就像我一样。”他还不忘自夸一句。
小晏拗不过他，只好收下，但表情明显是尴尬多于欢喜：“谢谢游老板……可是，我在店里干活，戴这个不方便……”说着就把盒子放进了围裙口袋。
游江才不管那么多，只要收下就行。他觉得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又过了两天，游江不知从哪里听来说年轻女孩都喜欢喝奶茶。
他立刻跑到几条街外那家网红奶茶店，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了两杯招牌芝士莓莓，兴冲冲地提到烧烤店。
“小晏。封老板。快来尝尝。现在最时兴的这个。”他得意洋洋地把奶茶放到柜台上。
封丽平笑着摇摇头：“游师傅，你又乱花钱。我们不爱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尝尝嘛。尝尝嘛。”游江殷勤地插好吸管，把其中一杯直接塞到小晏手里，“小晏你试试。听说你们年轻娃儿都喜欢。”
小晏盛情难却，只好吸了一小口。
那厚重的芝士和甜腻的果酱混合在一起，对她来说实在有点太甜了。她勉强咽下去，笑了笑：“好喝。谢谢游老板。”
游江看她笑了，心花怒放，觉得自己这队排得太值了。“好喝你就多喝点。下次游哥还给你买。”
结果那天晚上打烊，封丽平在收拾桌子时，发现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奶茶，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她看了一眼正在认真擦桌子的小晏，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游江的“献殷勤”行动还在持续升级。他甚至开始琢磨着要“投其所好”——虽然他完全搞错了“其”和“好”。
他发现小晏有时会看着对面公寓楼发呆，以为她也喜欢高楼视野。
于是，他热情地邀请：“小晏。想不想去游哥面馆楼顶看看？视野阔得很。能看到大半条江呢。”
小晏犹豫了一下，想到对面二楼那个健身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游江喜出望外，赶紧把人领上去。
面馆楼顶其实就是个普通天台，堆着些杂物，晾着几件衣服，视野确实还行，但跟朱君君那全景落地窗的健身房完全没法比。
游江还在那得意地介绍：“看。是不是巴适？以后你想看风景，随时跟游哥说。”
小晏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却一直试图瞥向隔壁那栋楼更高层的某个窗户，心里有点失望。
最离谱的一次，游江不知从哪里搞来两张电影票，说是朋友送的，非要请小晏去看电影。
“最新的大片。特效震撼得很。”游江吹得天花乱坠，“游哥请客。”
小晏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游老板，晚上店里最忙的时候，我走不开。而且……而且看电影……不太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嘛。”游江急了，“就跟游哥看个电影嘛。老板娘肯定能理解的。是吧，封老板？”他还试图拉封丽平下水。
封丽平忍着笑，板起脸：“游师傅，小晏要干活。要看你自己去看。”
游江这才悻悻作罢，嘴里还嘟囔着：“哎呀，可惜了，好位置呢……”
这一切，都被斜对面公寓楼里的朱君君看在眼里。他看着游江像只花蝴蝶一样在烧烤店和面馆之间来回穿梭，各种拙劣的表演，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有几次差点忍不住想打个电话让程煜去“提醒”一下游江，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越是干涉，游江那家伙可能越来劲。
而且，封丽平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拦着游江，这让他稍微放心了些。
但他没料到的是，游江的执着超乎想象。正面进攻效果不佳，游江开始玩起了“迂回战术”。
他开始频繁地在封丽平面前夸小晏。
“封老板，你真是招到宝了。小晏这姑娘，勤快。聪明。长得又乖。以后谁娶了她真是有福气。”
“哎呀，小晏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串串穿得又快又好。”
“啧啧，你看小晏笑起来多甜，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封丽平通常只是笑笑，不接话。有时被夸得烦了，就会回一句：“游师傅这么喜欢，要不我给你牵个线，认她做干女儿？”
游江立刻噎住，脸憋得通红：“干……干女儿？不不不……这辈分乱了乱了……”
他心里想的可是“干女儿”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关系。
日子就在游江这般热火朝天又笑料百出的追求中一天天过去。
小晏对游江的态度始终是客气而疏离的，保持着店员对邻居老板的礼貌距离。她的心思，像雨后的江雾，看似笼罩四周，实则始终朝着一个方向飘渺。
游江却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动力十足，屡败屡战。他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成了这条日渐繁华的老街上，一道略显滑稽却存在的风景线。
最近封丽平揉腰的次数变多了，在炭火前一站就是大半夜，腰肌劳损是常事。这是朱君君第一眼发现的。
他还注意到，后厨那台老旧的冰柜似乎总在深夜发出异常的嗡鸣，制冷效果也大不如前。
这些细节，封丽平自己从未开口诉苦，或许早已习惯，或许觉得不值一提。但朱君君看在眼里。
几天后，一个下午，封丽平正和小晏一起串着第二天要用的肉串，一辆低调的厢式货车停在了店门口。几个穿着统一工服、训练有素的工人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封老板是吗？您好，我们是‘渝家冷链’的，受一位先生委托，为您更换一台新的商用冰柜和一套专业的后厨通风降温系统。这是订单，请您过目。”为首的负责人递上一张单子，语气礼貌又专业。
封丽平愣住了，接过单子一看，上面只写着一个“朱”字和她的店名地址，没有其他信息。“这……我没有订过这些啊？是不是搞错了？”
“地址和姓名都对，款项也已全额付清。朱先生特意嘱咐，安装过程尽量不影响您营业，我们会很快完成。”负责人微笑道，指挥工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拆卸那台老冰柜。
封丽平瞬间明白了是谁的手笔。她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感激，也有一种不愿亏欠太多的不安。她走到一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朱君君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他平稳低沉的声音：“喂。”
“朱先生，冰柜和通风系统，是你买的吗？”封丽平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嗯。”朱君君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台旧的该换了，噪音大，耗电，东西容易坏。通风不好，夏天热，油烟也伤身体。”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这只是桩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带着点对她为何还在用这种老旧设备的轻微责备。
“可是……这太贵重了，我……”封丽平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烫。
“不算什么。”朱君君打断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生意好，工具也要跟上。你……别太累。”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快，似乎不太习惯表达这种直接的关心，但那份笨拙的真诚，却恰恰透过电波，精准地敲在了封丽平心上。
她握着手机，听着那边隐约传来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脸颊有些热。
“谢，谢谢你，朱先生。”她最终轻声说道。
“嗯。忙吧。”朱君君说完，便挂了电话。
封丽平放下手机，看着工人们高效地安装着崭新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冰柜，以及那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强力排风系统，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暖融融的，又带着点酸涩的胀。她从未想过，那个看起来冷漠疏离的男人，竟能细心到这种地步。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小晏看在眼里。她看着老板娘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和眼底的波动，再联想到那位沉默寡言却气场强大的朱先生，少女的心像是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失落的酸意。
她越发觉得，朱先生那样的人，连关心人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魅力。
而另一边，游江也目睹了新设备的送达和安装。他的解读却截然不同。
“哎呀！封老板！这是鸟枪换炮了啊！”游江溜达过来，围着新冰柜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这牌子好！贵得很！肯定是朱老板的手笔！啧啧，朱老板对咱们这条街的商户，真是没得说！大方！仗义！”
他完全没把这和封丽平个人联系起来，只觉得是朱君君“商业生态”布局的一部分，是为了整条街的繁荣。他甚至拍着胸脯对封丽平说：“封老板，你看，我就说朱老板是干大事的人吧！跟着朱老板干，准没错！以后咱们这条街，肯定越来越旺！”
封丽平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多解释。
游江的心思，很快就又全绕到了小晏身上。
自从那次尴尬的健身房事件后，他虽然被朱君君点醒，沮丧了一阵，但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和滤镜极厚的脑补能力，让他很快又“重整旗鼓”。
小晏对他客气而疏离的态度，被他解读为“小姑娘害羞，还在考察期”。小晏为了避免尴尬而减少来面馆的次数，被他理解为“欲擒故纵，吊我胃口”。甚至小晏偶尔因为忙碌而显得疲惫、对他笑容减少，他都觉得是“考验我的诚意和耐心”。
这天，小晏被封丽平派去市场采购一些特殊的调料，来回跑了很远的路，回到店里时已是傍晚，累得脸色发白，话都不想多说。
游江瞅准机会，端着一碗他精心熬制、加了双倍料的老鹰茶冰糖莲子羹就过来了。
“小晏！小晏！快来快来！”游江热情地招呼，“看游哥给你弄了什么好东西！专门清热解乏的！今天跑累了吧？快尝尝，甜得很，保证你喝完立马精神百倍！”
小晏实在累得没力气推辞，勉强接过碗，低声道了谢，小口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