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落在这两个身影脸上的黑布上,他在不久前,才给抚养自己长大的老瞎子举行了葬礼。
所以他认得,那两个人影脸上蒙着的黑布,不是普通的面纱,而是尸帘,这是给死人停尸的时候,用来遮盖遗容。
来的,是两个死人……
少年心里不免有一些紧张,下意识地看向张静清,然后便对上了张静清的目光。
少年在打量阴神的时候。
张静清也在打量少年,他察觉到少年似乎并没有受到阴神的影响,这说明少年的八字够硬……
张静清给少年解释道:“这是赏善罚恶司的判官,是我请来的副手,左边那个叫赏善判官,右边那个叫罚恶判官。”
“他们会使用天平,对受审者进行称量,受审者此生的罪业和善果会作为砝码,分别置于天平的两端。”
“如果恶的那头重,那就要予以惩罚,如果善的那头重,就给与奖赏。”
闻言,少年非常的吃惊,赏善惩恶的判官,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直接听命于师父?那师父是什么身份?
哦,想起来了,师父刚才好像说自己也是一位判官,叫五雷判官来着,五雷五雷,听起来就很霸气……
张静清看向两位赏善罚恶司的判官,这就是他不喜欢进行鬼神劾召的原因。
他虽然是主判官,但只能对最终结果进行判决,而审判的过程,得赏善罚恶司的判官来裁定。
也就是说,他不能判一个人有罪,还是无罪,是赏,还是罚,他只能判这个人怎么赏,怎么罚。
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为了保证审判的公正性。
毕竟天官道士是活人吏,他们的审判,具备相当的主观性。
如果不加以限制,善恶皆在判官一念之间,那很容易出现徇私舞弊,倒果为因的情况,而赏善罚恶司的判官,可以更好的辅助法师做出判决。
赏善罚恶判官出现后,走到张静清的面前,对着他这个五雷判官微微欠身行礼。
张静清点了点头,站在法坛后面的,以法坛为判桌,开始了审判。
阴司的审判,不需要述说冤情,受审人的一言一行,是善是恶,都记录在灵魂之中。
第一个接受审判的,是昨天被张静清给了“脑袋跑路”批言的地痞。
赏善罚恶判官一左一右,走到那个地痞的两边,但他们并没有马上开始善恶称量,而是静静的看着钳制着地痞的猖兵。
面对阴神的注视,猖兵被看得心里发寒,只能求助的看向张静清。
张静清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猖兵如蒙大赦,松开钢叉,逃一般的远离那两个判官,下坛兵马们虽然被法师以特殊法门炼制过,但他们多是阴物,所以往往都非常的惧怕阴神。
没了钢叉的钳制,那个地痞终于能说话了,他大口喘息着,想要求饶,但话还没说出口,两个判官就分别把手搭在了他的左右肩膀上。
求饶的话,戛然而止,地痞无法动弹,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着。
而他自己看不到的是,他的头顶,一座古朴的天平显化而出。
天平左端的秤盘为白色,象征善。
天平右端的秤盘为黑色,代表恶。
天平一经出现,审判便开始了。
两个判官一左一右,把手探入地痞的胸膛里,开始掏砝码。
右边的罚恶判官,掏得很轻松,手一伸进去,就很轻松的拿出了一枚黑色的砝码。
他看着手里的砝码,以刺耳的声响说道:“采生折割,残害幼童,制造残丐,以供乞讨牟利,毁人一生,罪业滔天!”
说罢,他把砝码放到了黑色的托盘上。
那砝码虽小,但分量却是十足,压得天平右侧猛地一沉,严重失衡,直接变成了一个竖起的“1”。
而左边的赏善判官,则掏的比较费劲,一顿猛掏,好像要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挖空一样,看得少年心惊肉跳。
掏了好一阵,才取出了一枚白色的砝码。
赏善判官看着手里的砝码,以柔和的声线说道:
“一念之仁,放过稚子。”
审判中,无法动弹的地痞,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了一下,脑中闪过相应的画面。
那时他才入行,丐头让他去把一个刚拐骗来的稚童的手脚打断,他看到稚童可怜巴巴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没有下毒手,把稚童给放了。
这事之后,他被丐头毒打了一顿,饿了三天,差点就死了,自那之后,他的心便狠了下来,再没放过任何人。
而赏善判官宣讲完毕,把砝码放在白色的托盘上。
然而,一黑一白两枚大小相当的砝码,重量上却有天差地别。
白色砝码仿佛没有重量一样,放在托盘上,没能让天平的倾斜角度产生任何的变化。
而这时,惩恶判官还在接连不断的从地痞的胸膛里,掏出一枚枚砝码来,并以刺耳挠心的声音宣读。
“逼良为丐,胁迫行乞……”
“凌虐致死,弃尸荒野……”
“拐卖人口,拆散家庭……”
“欺行霸市,强索钱财……”
“纵火行凶,毁人家园……”
“悖逆人伦,虐待尊亲……”
……
……
黑色托盘不断的加码,砝码已经堆成小山,每一枚都沉重无比。
而白色托盘那边,砝码寥寥无几不说,还都轻如鸿毛。
而且,肉眼可见的赏善判官掏的很费劲,莫名给人一种屎里淘金的艰辛之感。
最后的结果,自然显而易见。
天平以一种毫无悬念的姿态严重倾斜,黑盘触底,纹丝不动。
随后,善恶判官同时收手,转身面向法坛后的张静清,微微躬身,等待他这位主审判官的最终判决。
张静清面沉如水,目光冷冽如冰,看向那个浑身筛糠的地痞,掷出手中的令牌,宣判道:
“此獠罪孽深重,灭绝人伦,实乃人间之蠹虫,天地之赘瘤,依其所犯罪业,本官判决,斩其首级,剥其剩余阳寿。”
“其魂魄先入拔舌地狱,受铁钳拔舌之苦一百年;再转入铁树地狱,受利刃穿身之刑一百年;而后投入油锅地狱,受滚油煎炸之苦一百年!”
“三百年刑满,再打入畜生道,十世为猪狗,任人宰割,不得为人!立即执行,押赴地府,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