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复核着但丁处理过的文件，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之后，他向但丁开口询问道：“你以前，当过官员或者军官？虽然这些算不上多么复杂的事务，都是我原本准备拿来给安洁莉娜练手用的，不过你竟然处理的很好。”
但丁笑了笑：“算是吧。”
“既然如此，有些本来没打算和你商量的事情，我也打算和你交流一番了。”瓦西里说道，“目前的局势你也应该明白，干掉了阿布尔海尔，仅仅只是解除了我们在军事上的危机而已，然而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依旧千头万绪，马穆鲁克军阀们依旧是基本独立的领主，而且现在既然他们肯承认我们的地位，我们短期内就不能再轻易对他们下手，否则就会引起他们的集体反弹。”
但丁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瓦西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与此同时，还有维诺法师行会、爱资哈尔城和奴隶制这三个大问题。阿布尔海尔引入维诺法师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尾大不掉了，即便你的地雷炸死了一些，但他们剩下的人仍旧相当多。不知道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没什么好犹豫的，但凡是踏上战场与我们敌对过的，没收所有财产，驱逐出境，没有上过战场的，我们完全可以让他们留下来。反正只要我们肯出钱，他们也完全没理由拒绝为我们服务……只要是非军事业务的话。”
瓦西里喝了一口茶，看着但丁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定要把他们一个不留的驱逐出去。”
“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做，不过没必要。法师行会也是由一个个具象的人组成的，敢于我们敌对的，有阿布尔海尔撑腰，这一次都已经踏上战场了，剩下的人，都是无心或者无胆与我们做对的。”
瓦西里点头：“那爱资哈尔城呢？爱资哈尔城是阿布尔海尔的王城，同时也是整个阳炎地人口最多的城市。你说我们应该继续驻扎在白塔城，还是迁居爱资哈尔城？”
“当然是继续待在白塔城，外来者自然要选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关键时刻还能全身而退的地方当首都。”
就像是德里苏丹国选择德里，北魏选择大同，金元清选择幽州一样。
停顿了一下，但丁补充解释：“舅舅大人您是舰队司令，舰队是无法上陆的，如果选择爱资哈尔城，那要不您离开舰队，要不与安洁莉娜分居两地，我不认为这是好的选择。而且爱资哈尔城深居内陆，撤退起来也不方便。”
我与安洁莉娜分开，不是方便了你对她为所欲为吗？
还是说你喜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她这样那样给我上眼药？
瓦西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忍住了将这两句话说出口的冲动。
“那爱资哈尔城怎么办？里面那么多人口，不在眼皮子底下，你觉得能放心吗？”
“将城区割成数份，分封给不同的军阀，再将其中商业发达的区域交给商会自治。只要我们在白塔城还存在，那么就没有人敢打爱资哈尔城的主意。就算有也不要紧，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们即便进了城，也难以完全控制这座城市。”
瓦西里点头：“那么第三个问题，奴隶制的问题，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安洁莉娜对我说，你曾经对她说过，你讨厌奴隶制，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当然。”但丁点头。
“但我却打算将白塔城的奴隶都交给你来管理，如果你管的好，我甚至可以给你两成收益……即便如此，你也想解放他们吗？”
但丁微笑，再次说道：“当然。”
“认真的？”
“认真的。因为奴隶毫无忠诚可言，无论是最低贱的农奴还是已经混出头来的军阀，在有外敌入侵的时候，他们几乎没人不会对自己曾经的主人倒戈相向，必须将他们变成公民，您和安洁莉娜如今所取得的这一切才不会变成空中楼阁。”
“哼，你说的这番话，虽然的确有道理，但却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臆想。废除奴隶制，不仅会面临种种棘手的现实问题，而且还会引起各地马穆鲁克领主的恐慌，你想过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没有？”
瓦西里直指问题的关键。
大手一挥说所有奴隶全都解放，狠狠心谁都能做到，但却没有几个人，能够扛得住解放奴隶之后所带来的种种问题。
但丁点头：“当然。在图曼贝伊尚且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已经替他想过了，可惜，他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勇气，见识也没有超脱凡人。”
“那么，和我简单的讲一下你的解决方案吧。”
“解放他们，但并不让他们脱离我们的控制管理。”
“那和没解放他们有什么区别？”
“有。我会给他们发工资。当然，一开始并不会告诉他们给他们发工资……突然到来的意外之喜才能令他们铭记终生。施恩也是一门艺术。”
瓦西里沉思了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原先一切社会关系暂且不动，但用金钱和待遇来收买他们的忠诚？”
“的确是这样。而且我可以保证能让他们的生产效率提升。”
“那么，钱从哪里来？别说问帝国中央要，这是不可能的事，即便能要来，也会令我们的独立性大大受损。”
“那当然是借。”
“借？从哪里借？”
“维诺的商业共和国。准确的说，是威尼尔菲共和国的竞争对手，利古里安共和国，我恰好在那里有一些私人关系。”
“他们会借吗？”
“当然会借。利古里安共和国以其银行业而闻名，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能带给他们的丰厚利息。”
“那要是我们还不上怎么办？”
“凉拌。”但丁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欠钱的一方才是大爷，尤其是在有军事实力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强制执行我们的任何财产，我们甚至有实力袭击他们的本土……届时他们为了收回本金，甚至会主动减免我们的利息。放宽心，舅舅大人，虽然现在人们的观念还比较落后。但迟早有一天，人们会将借钱经营国家，视做一种常事以及能够令国家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有效途径……哦，对了，还要建立财政预决算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