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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界,大陆西南。

天断山脉的一条东南方向支脉上。

屹立着一个缥缈而破败的修仙宗门,上清宗。

宗门的牌匾,遭受风吹日晒,雨打虫蛀。

而且那“上清”俩字写得龙飞凤舞,潦草得让人一度怀疑,那坨墨迹是不是“土青”或者“卜月”。

牌匾还歪着,也没人想着去扶正一下,主打一个随缘,掉了就算它功德圆满。

就在这破败的宗门里,有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林简。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还打了个不明显补丁的青色道袍,坐在门槛上。

没错,就是大殿的门槛。

反正也没啥人在意。

他起身,深深叹了口气。

将右手手心里,已被吸干了灵气的劣质灵石,捏了个粉碎。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他还是练气二层。

隔壁的韩老魔这时候已经快练气六层,单杀师傅墨居仁了。

而他身具土木双灵根,妥妥的修仙界小天才,竟然才练气二层。

林简觉得,这不能怪自己。

要怪就怪这《上清诀》太特么难炼了。

《上清诀》是上清宗的根本大法,又深奥又简陋。

不能说不知所云吧,但也谈不上好理解。

主打一个不求甚解。

他第一次听到“上清宗”这个名字的时候,简直心潮澎湃。

上清哎,灵宝天尊,通天教主。

就寻思着,这看似落魄的宗门,是不是和通天教主他老人家,有什么关联啊。

于是就兴冲冲地到处挖掘。

想寻找一些上清传承的蛛丝马迹。

但几个月后他就蔫蔫地放弃了。

屁的传承,影儿都没有。

只好哼哧哼哧地在那吐纳灵气。

林简是在十岁的时候,被三师兄李耶带进上清宗的。

上辈子,他被泥头车撞死。

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人群的惊呼。

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瘦小的身体里。

正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满脸惊恐的妇人,死死搂在怀里,躲在一个柴火垛后面。

妇人身体抖得厉害,用手紧紧捂着他的嘴,温热的眼泪滴在他的脖颈上。

“狗娃,别出声,别出声……”她的声音发颤,气若游丝。

“狗娃,是在叫我?”林简的脑子一团浆糊。

“我是谁?我不是应该在加班回家的路上吗?这是在哪儿?”

没等他想明白,不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又戛然而止。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透过柴火的缝隙,他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黑袍男人飘在空中,手里握着一面阴气森森的小幡。

那小幡仿佛有生命般,吞吐着黑气。

每一次挥动,就有几个奔跑哭嚎的村民直挺挺地倒下,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

他们的身体迅速干瘪,一丝丝模糊的白气被吸入那面小幡。

林简浑身冰冷,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拍电影,这是真的。

“那些人……都死了?”

这时他感觉到抱着他的妇人身体猛地一僵,捂着他嘴的手无力地滑落。

他惊恐地扭头,看到妇人眼神涣散,软软地倒了下去。

“娘……”一个带着哭腔的童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袍邪修像是收割庄稼一样,冷漠地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有这具身体记忆里憨厚的父亲,举着锄头冲上去,瞬间被吸成干尸。

有一起掏鸟窝的小伙伴,跑着跑着就悄无声息地倒下。

恐惧,茫然,恨意,还有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想哭,想吐,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要被杀死时,一道清朗又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啧,大晚上的,搞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祭炼万魂幡?路子走窄了啊朋友。”

下一刻,一道黄色的符箓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精准地打在黑袍邪修身上。

“轰!”

雷光爆闪,那邪修惨叫一声,身上冒出黑烟,手里的幡也差点脱手。

“谁?竟敢坏老祖好事。”邪修又惊又怒。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头发随意用木簪绾着的年轻男子,落在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疏朗,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但眼神却很明亮。

他手里拎着个布幌子,上面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老祖?就你这歪瓜裂枣的,也敢称老祖?”

年轻道士嗤笑一声,“我嘛,就一路过的,算出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那邪修大怒,催动黑幡,放出无数狰狞鬼影扑向道士。

年轻道士摇摇头,不慌不忙地又掏出几张符箓。

他手法娴熟,口中念念有词,符箓化作金光、火焰,将那些鬼影打得吱吱作响,纷纷溃散。

战斗没什么悬念,那邪修本身修为就不如年轻道士,手段又被克制,很快就狼狈不堪。

林简躲在柴火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修仙者的力量?

刚刚那个如同魔神般不可战胜的邪修,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道士面前,竟显得如此无力。

他看着道士发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结果了那邪修。

然后拿出几张往生符,超度了那些刚刚被吸入幡中、还未来得及炼化的生魂。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这片如同地狱的村庄。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柴火垛后面,那个唯一还活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不点身上。

道士走了过来,蹲下身,看着吓得脸色惨白的林简。

“吓坏了吧?小子。”他的声音温和了些,没了刚才的戏谑。

他伸出手,捏了捏林简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根骨。

“咦?”道士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土木双灵根?这穷乡僻壤的,居然有这资质?可惜了……”

他看了看周围死去的村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罢了罢了,遇见即是缘。小子,你叫什么?还有亲人吗?”他问道。

林简张了张嘴,那个叫“狗娃”的名字卡在喉咙里,但他最终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原身的父母、亲人、小伙伴都没了。

而他这个异世的灵魂,对此感到悲伤、愤怒,却又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更加无措。

道士看他这样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他挠了挠头:“啧,麻烦……总不能把你扔这儿自生自灭吧。”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林简道:

“我叫李耶,是个修士。看你小子资质还行,跟我回山上修行吧,总比饿死强。至少有个地方吃饭睡觉。”

林简懵懂地看着他。

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充满了恐惧,但眼前这个道士刚刚救了他,似乎是唯一的依靠了。

他点了点头,小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李耶的道袍衣角,指了指地上的众多尸体。

李耶挥手打出一道法诀。

只见尸体周围的泥土纷纷隆起,化作一座座小坟,将死去的村民们掩埋了起来。

然后一把将林简抱起来,又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村庄,摇了摇头,脚下生风,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趴在李耶的背上,林简看着迅速远去的、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村庄,那里埋藏了这具身体所有的过去。

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掉了下来。

不只是为了自己离谱的穿越,更是为了那些刚刚逝去的亲人。

李耶走路很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他只是紧紧抓着李耶的衣服,沉默地看着这个陌生而又危险的世界,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光。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李耶口中的“山上”,叫做上清宗。

李耶带着懵懵懂懂的林简回到宗门,指着大殿正中央挂着一幅画像。

那画像上的人,仙风道骨,长须飘飘。

眼神深邃得像是没睡醒,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有高人气质的道袍。

“喏,这就是咱们师父,清虚道人。”李耶随意地指了指,“磕个头,就算拜师了。

师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云游天下去了,也不知道死……呃,是仙踪何处。”

然后李耶塞给林简一本薄薄的、边角都起毛了的《上清诀》。

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师弟啊,好好修炼,将来光大我上清门的重任,就落在你……和师兄师姐们身上了。师兄我还要去追寻大道,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神棍三师兄就脚底抹油,继续他的江湖神棍之旅了。

留下懵逼的林简一头懵逼,像啃高数一样啃这傻逼功法。

他到现在都没见过师父。

那便宜师父,不知死那儿去了。

不过他还是每个月第一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去给师父的画像上香。

别问,问就是心诚则灵。

万一被那不靠谱的师父感应到了,给自己一点好处呢。

毕竟人在修仙界,刚下泥头车。

有什么离谱的万里传音或梦中显灵,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林简为什么不向其他师兄师姐请教。

那就有的说了。

主要是林简觉得,上清宗的人,一个比一个抽象,一个比一个离谱。

比如林简每次去厨房,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遇到二师兄秦皓。

有次他肚子咕咕叫,去厨房找吃的。

但一靠近,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糊与某种奇异甜腻的味道。

推开厨房门,只见二师兄秦皓正背对着他,围着一条沾满油污的围裙。

对着一口大黑锅念念有词。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墨绿色的气泡,几根疑似兽骨的东西在里面沉浮。

旁边还扔着几株色彩鲜艳、一看就非善类的蘑菇。

“嘿嘿,快了快了,这次一定成功。加入三十年份的蚀心菇,辅以黑水鳄的胆汁,佐以地火慢炖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呃,好像才炖了四个时辰?不管了,先尝尝……”

秦皓拿起一个巨大的勺子,舀起一勺墨绿色的浓汤,吹了吹气,就要往嘴里送。

林简眼角狂跳,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后退一步,踩到了一根柴火。

“咔嚓。”

秦皓猛地回头,看到林简,小眼睛顿时一亮:

“哟!小师弟,来得正好。快,帮师兄尝尝这锅‘十全大补百鲜汤’。”

他举着那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汤,热情地冲了过来。

林简头皮发麻,连连摆手:

“不不不,二师兄,我……我吃过了。真的。特别饱。”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差点被门槛绊倒。

“哎呀,跟师兄客气什么?就一口,就尝一口。你看这色泽,这香气。”

秦皓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最终,林简以“突然想起大师姐找我有急事”为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厨房。

身后还传来二师兄遗憾的喊声:

“小师弟别跑啊!下次给你做‘寒蛛刺身’,保证好吃。”

林简决定还是啃自己藏起来的干粮吧。

他总觉得二师兄哪天会因为食物中毒而飞升,或者把整个宗门送走。

还有去藏经阁,需要路过四师姐曲铃儿的院子。

每次经过这里,总是屏住呼吸,踮起脚尖,试图快速无声地溜过去。

他都恨不得给自己套个隐身术。

那次四师姐的院门没关,他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

只见四师姐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碧绿、长满绒毛的蜘蛛。

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小绿啊,今天天气真好,你是不是也该蜕皮了?这次要变得漂漂亮亮的哦……”

那绿毛蜘蛛仿佛能听懂似的,动了动螯肢。

突然,四师姐抬起头。

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空洞迷离的眼睛,突然精光一闪,捕捉到了试图化身壁虎的林简。

“小九。”她声音平平地喊了一声。

林简浑身一僵,差点同手同脚。

“四……四师姐好。”

他硬着头皮打招呼,眼睛不敢乱看,生怕看到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嗯。”曲铃儿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忽然道:

“你身上好像有只瞌睡虫,要不要我帮你拿出来?它会影响你修炼的。”

林简寒毛倒竖,连忙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四师姐。我精神很好,特别好。我先去藏经阁了!”

说完,他几乎是撒丫子狂奔,仿佛后面有厉鬼在追。

直到跑出老远,他还觉得身上痒痒的,忍不住拍了拍衣服。

天知道四师姐说的“瞌睡虫”是真的假的。

说的了真是泪啊。

你永远都不知道她身上哪个地方,会突然爬出一只五颜六色的虫子。

太可怕了。

另外,林简去后山砍柴,必须经过一片僻静的剑坪。

那里是五师姐冷清漪经常练剑的地方。

有天他老远就听到凌厉的破空声,一道清冷的身影在场中腾挪闪转。

剑光如水,寒气四溢。

五师姐练剑时极其专注,心无旁骛,周身三丈生人勿近。

林简松了口气,尽量降低存在感,贴着边儿快步走。

眼看就要安全通过,忽然,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矫揉造造作的声音:

“冷师姐~剑舞得真好呀~~”

只见六师兄花想容,穿着一身极其艳丽的桃红色襦裙。

梳着复杂的发髻,插着珠花,脸上妆容精致。

正扭着腰肢,捏着一条丝帕,款款地向剑坪走来。

他看向冷清漪的眼神“热切”得能融化冰雪。

冷清漪的剑势猛地一滞。

林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加快脚步想溜。

果然,下一秒,冷清漪周身寒气暴涨,看都没看花想容一眼,反手一剑劈出。

一道冰冷的剑气贴着花想容的脚尖划过,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深痕和冰霜。

“滚。”冷清漪的声音比她的剑气还冷。

花想容却丝毫不恼,反而用丝帕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哎呀呀,师姐好凶哦~不过人家就喜欢你这冷冰冰的样子~”

说着,还抛了个媚眼。

女装大佬恐怖如斯。

林简看得头皮发麻,不敢再逗留,低着头猛冲。

结果没看路,“砰”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眼冒金星。

花想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看到林简,眼睛又是一亮:

“哟,小九也在呀?快来看看师兄新买的裙子好不好看?给点意见嘛!”

林简捂着撞痛的额头,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六师兄,以及远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的五师姐,欲哭无泪。

最终,他在两个师兄师姐“关切”的目光中,狼狈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还有七师兄韩苟,也是个奇葩。

林简有次负责给各位师兄师姐送这个月宗门微薄的份例灵石。

轮到七师兄韩苟的洞府时,他站在那扇厚重的、布满灰尘的石门外。

看着门上那个崭新的、仿佛用剑气刻出来的“闭关勿扰,扰者必死”(画了个小骷髅头)的木牌,犹豫了很久。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对着门缝喊了一声:“七师兄,在吗?我来送灵石了……”

里面毫无动静。

他又稍微提高了点音量:“七师兄?我把灵石放门口了。”

突然,门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唰”地一下打开了,吓了林简一跳。

窗口里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一双警惕的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地上的灵石袋子和林简。

然后,一只瘦削的手迅速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灵石袋子捞了进去。

紧接着,“哐当”一声,小窗口又猛地关上了,严丝合缝。

自始至终,里面的人一个字都没说。

林简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感觉像是完成了一次地下交易。

他甚至不确定七师兄到底长什么样,只记得那双眼睛,很冷静,很警惕。

他摇摇头,放下灵石就赶紧离开了。

还是少打扰这位神出鬼没的七师兄为妙,毕竟门上那个“必死”看起来不像开玩笑。

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林简看着夕阳下破败却“热闹”的宗门,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烂怂宗门里,就自己一个正常人了。

心好累。

李简心中烦闷,随便走走。

微风轻拂,山林静谧,天空布满霞光。

几朵云调皮地追逐。

结果看到了浓妆艳抹的大师姐款款向他走来。

“小九,今晚师姐在洞府等你哦。”

说着朝他投来一个媚眼。

林简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以他堪比起点读者们的逆天颜值,大师姐对他垂涎已久。

以往都被他搪塞了过去,但今天看大师姐的眼神,林简感觉不妙。

完了,不会被打晕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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