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后山专用于突破的洞府方向。
原本凝聚不散的凌厉剑意和攀升的气息骤然变得紊乱。
随即一声压抑的闷哼传来。
紧接着所有异象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沉的寂静。
守在外面的苏妙晴、林简等人心中同时一沉。
“失败了。”
洞府石门缓缓开启，冷清漪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红衣，身姿挺拔。
但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清亮锐利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黯淡。
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疲惫。
她周身气息浮动不稳，显然是突破失败，甚至可能还受到了一些反噬。
“五师妹！”
苏妙晴连忙上前扶住她，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冷清漪轻轻摇头，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
“无妨，只是真元反噬，调息几日便好。”
她避开了苏妙晴关切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众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
“老五，你别灰心，结丹本就艰难，一次不成很正常的！”
苗灵儿急忙说道，递上一瓶宁心静气的丹药。
花想容也捏着兰花指，柔声劝道：
“是啊清漪，你积累早已足够。
此次定是时机未到，或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运气。
下次必能成功！”
韩苟挠着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笨拙地道：
“五师姐，你看我，卡在筑基中期多少年了，不也好好的？
慢慢来，不急！”
李耶叹了口气，宽慰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此次失败，未必是坏事，或可让你看清前路些许迷雾，根基更为扎实。”
张铁山和他儿子张青岳也站在一旁，满脸的关切。
冷清漪听着众人的安慰，只是微微颔首，低声道：
“多谢大家关心，我没事，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她便轻轻挣脱苏妙晴的手，径直朝着自己居住的偏僻小院走去。
那红色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竟透出几分罕见的孤寂与落寞。
众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都沉默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冷清漪性子冷，心气却极高。
此次冲击金丹失败，对她的打击恐怕不小。
苏妙晴叹了口气，对众人道：
“让她自己待会儿吧，结丹失败的心境，需要她自己调整。”
这时她看向林简。
“小九，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似乎最能听进你的话。”
林简看着冷清漪消失的方向，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
冷清漪的小院，和她的人一样，清冷、简洁，除了必要的石桌石凳，便只有角落里的几丛耐寒的灵竹。
她此刻并未进屋，只是抱着剑，独自站在院中。
望着天边那最后一抹即将沉沦的霞光，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林简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冷清漪没有回头，只是抱着剑的手臂微微紧了一下。
林简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同样望着天际，没有说话。
晚风吹拂，带来灵竹叶片的沙沙轻响。
良久，冷清漪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让你失望了吧。”
林简转过头，看着她被晚风吹起几缕发丝的侧脸，平静地道：
“为何会失望？”
“为了突破，我拿了很多资源。
大家也对我充满期望。
可是我却……”
冷清漪没有说下去，但紧抿的唇线显露出她内心的不甘与自责。
“修行是很艰难的事情啊。
每次突破都仿佛破茧重生，经历一次生死。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不要给自己压力。”
冷清漪身体微微一震，转过头，对上林简清澈而平静的目光。
那目光中没有怜悯，没有失望，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信任与淡然。
“我……”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林简归来时，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想起他面对强敌时的从容不迫，想起他看似随意，却总能直指问题核心的话语。
在他面前，自己的这次失败，似乎真的不算什么。
“你的积累已经足够了，剑意也已臻至圆满。”
林简继续道，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长剑上。
“此次失败，非力不足，或许是心境还没完满。”
“心未完满？”冷清漪喃喃重复。
“嗯。”林简点头。
“你求成之心太切，反而成了执念，蒙蔽了剑心通明。
金丹之境，不仅是法力的蜕变，更是心境的升华。
你的剑，快、准、狠，却少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意’。”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冷清漪的心头。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林简的话。
执念……属于自己的意……
是啊，她一直以超越林简、守护宗门为目标，拼命修炼，将剑磨砺得无比锋利，却似乎忘了，剑，终究是心的延伸。
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再利的剑，也只是死物。
看着她陷入沉思，林简没有再打扰。
他目光扫过院角那几丛在晚风中摇曳的灵竹，忽然道：
“还记得我回来后，你放在我屋里的那个香囊吗？”
冷清漪猛地回过神，脸颊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好在暮色已深，看不真切。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随手做的而已，不值一提。”
“我很喜欢。”
林简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仿佛驱散了一些周围的寒意。
“能安神静心。谢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冷清漪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
“你喜欢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气氛，却不再那么冷凝压抑。
过了一会儿，冷清漪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失落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凝聚的坚定。
她看向林简，很认真地说：
“我明白了。小九，谢谢。”
林简微微颔首：“我相信你，五师姐，下次你一定可以的。”
“嗯。”冷清漪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东西，递向林简。
那是一个用某种冰蚕丝编织成的、样式简洁大方的剑穗，末端缀着一颗冰蓝色的、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灵珠。
“这个……原本是想等我结丹成功后再送给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羞涩。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用剩下的材料做的。
可以温养剑意，平复心神。”
林简看着她手中那枚做工精细、显然花了心思的剑穗。
又看了看她那双带着些许期待和紧张的眼眸，伸手接了过来。
“很合适。”
他将剑穗系在了诛仙剑的剑柄之上，那冰蓝色的灵珠与暗红的剑身形成了奇特的对比，却并不突兀，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协调。
看到林简收下并系上，冷清漪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如同冰山上悄然绽放的一朵雪莲，清冷，却动人心魄。
“我回去修炼了。”
她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抱着剑，转身走进了屋内。
林简看着她关上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剑柄上那枚冰蓝色的剑穗，感受着其上传来的一丝清凉宁静之意，眼中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转身，离开了小院。
暮色彻底笼罩了山头，但清冷的风中，似乎带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有些陪伴，无需多言。
有些心意，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