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崤山?”吕布一怔,“可那边不是离那狗皇帝更近吗?”
“对,回崤山。”陈皓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起来,“那里是我们的根,我们最核心的班底都在崤山,“然后,带上他们,换个地方,重头再来。”
他看向吕布,眼神复杂:“我们现在需要时间,需要一块能喘息、能重新积蓄力量的地方,大别山……我们终究是外来者,根基太浅了。”
吕布沉默了片刻,他虽然勇猛,但也并非完全不懂形势。他重重叹了口气:“妈的!憋屈!真他娘的憋屈!好不容易打退袁绍,却被一纸文书逼得远走他乡!”
“我们这不是远走,是战略转移。”陈皓纠正道,像是在说服吕布,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活下去,才有将来。”
决心已定,行动便迅速展开。陈皓和吕布没有试图挽留所有人,那已经不现实。
他们公开宣布了决定,愿意跟随的,欢迎;想走的,绝不强留,甚至可以分给些许盘缠。
结果令人心碎却又在预料之中。
大别山本地愿意跟随他们千里跋涉返回崤山的,不足五百人。
其中大部分还是与袁家有血仇、深知留下必死无疑的人,或是张青这等极为敬佩陈皓,愿意生死相随的汉子。
更多的士卒和流民,选择了留下或散去。他们跪地磕头,感谢陈皓曾经的活命之恩,却无法战胜对朝廷钦犯身份的恐惧。
甚至连一些当初在新蔡踊跃参与攻打豪族的百姓,此刻也畏缩不前。
张青看着散去的人群,虎目含泪,狠狠一拳砸在树上。
陈皓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而是转头看向了面前的流民百姓们,缓缓开口道:
“你们不跟我们走,没关系,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我们走后,他们可能会给你们降低地租,让你们的日子没有这么难过,但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在一个黎明前的黑暗时刻,陈皓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们曾经浴血奋战,一度看到希望的大别山。
队伍沿着崎岖难行的山路向北迤逦而行,不仅要避开官军可能控制的要道,还要面对日益严峻的补给问题。
士气本就低迷,加之长途跋涉的劳顿,使得这支队伍如同受伤的野兽,步履蹒跚。
队伍在离开汝南郡之后,遇到了袭击,那是一伙约五十人的流寇骑兵,或许曾是溃兵,或许本就是马贼,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远远吊在队伍后方,窥探着这支看起来士气不振,却似乎携带着不少缴获自袁军装备的队伍。
起初,他们只是试探性地靠近,射出几支冷箭,惊扰队伍后方的民夫和輜重,试图制造混乱,寻找抢夺的机会。
“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张梁气得破口大骂,就要带人冲杀。
“不必。”吕布抬手阻止了他,那双因连日憋屈而布满阴鸷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冰冷的杀意,“某去活动活动筋骨。”
他甚至没有动用全部的骑兵,只点了二十骑。
陈皓并未阻拦,他知道,这段日子他的这位大哥憋屈坏了,胸中一股恶气憋闷着急需发泄。
“弟兄们,”吕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煞气,“随某去,把这些烦人的苍蝇,拍死。”
二十骑沉默点头,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
下一刻,吕布一夹赤兔马,如同一道离弦的红色闪电,骤然反向冲出!二十骑兵紧随其后,动作整齐划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直扑那伙还在嬉笑试探的流寇!
流寇头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根本没料到对方在如此困境下还敢主动出击,更没料到对方骑兵的冲锋速度如此恐怖!
“散开!快散……”他的喊声未落,吕布已然杀到!
方天画戟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只是一个照面,那流寇头目连人带马便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二十骑兵如同虎入羊群,精准而高效地分割、砍杀!他们的配合、马术、武力远非这群乌合之众可比。
战斗几乎在开始瞬间就结束了,五十流寇被斩杀大半,余者魂飞魄散,四散逃窜,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吕布勒住马,画戟上鲜血淋漓,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啐了一口:“废物!”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队伍中的恐慌被瞬间压下,吕布的勇武,给了队伍十足的安全感。
然而,越是靠近司隶地界,情况越发复杂。
除了小股土匪,奉命巡查的郡县兵哨探也不时出现,虽然规模都不大,但频繁的骚扰和警惕,极大地消耗着队伍的精力。
粮食越来越少,只能靠沿途狩猎和向偏僻村庄高价换取些许粮食支撑,伤病员也开始增加。
陈皓和吕布以及张梁张青,不得不轮流在前开路,在后断后,几乎得不到休息。
陈皓的脸色日益苍白,眼中的疲惫难以掩饰,但他依旧强撑着,用他那沙哑的声音鼓舞着还能听到他说话的人:“坚持住!就快到了!回到崤山,我们就有家了!”
终于,在历经近一个月的艰苦跋涉后,众人终于回到了弘农地界。
当队伍终于抵达崤山外围第一道哨卡时,守卫的士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陈先生!是吕将军!他们回来了!快!快禀报张睿头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山岭。
很快,寨门大开,张睿率领着留守的骨干和众多士卒,蜂拥而出。
当他们看到这支衣衫褴褛,满面风霜,眼神却依旧带着不屈的队伍时,许多人当场就哭了出来。
“陈先生!吕将军!”张睿快步上前,紧紧握住陈皓和吕布的手,虎目含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看着眼前明显更加坚固的营寨,看着那些虽然面带菜色但眼神锐利、纪律严明的留守弟兄,陈皓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吕布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尽管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