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猛地一拍吧台,发出的“砰”一声响,把旁边打瞌睡的网管都吓得一哆嗦。
“干了!”陈果的眼睛里冒着火,那是被激起来的好胜心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不就是个会长吗?谁怕谁!”
她觉得这俩小子是在激将她,但她偏就吃这套。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轰轰游戏,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拍下吧台的这一刻起,已经拐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好。”
苏沐秋的反应平淡,仿佛早就料到她会答应。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从随身背着的那个半旧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了吧台上。
信封没有封口,能看到里面露出一叠整齐的红色。
“预支三个月工资,一万五千块。”
“钱你先拿着,公会初期的开销,还有你的工资,都在里面。”
“……”
陈果脸上的豪情壮志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那沓钱,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万五。
对她这个每天守着网吧,跟逃课的学生斗智斗勇,一个月零花钱都得看父亲脸色的高中生来说,这是一笔她只在过年时听亲戚吹牛才提到过的巨款。
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对方拿出来的姿态。
没有炫耀,没有装腔作势,就像是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颠覆性的冲击,远比在游戏里拿个首杀要来得震撼。她第一次感觉到,“玩游戏”这三个字,在眼前这两个少年身上,似乎有了完全不同的分量。
“这……这么多?”
就在陈果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的时候,苏沐秋的语气变了。
“这笔钱,你别乱花。”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让陈果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明天周一,你请个假,带你父亲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做个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特别是心脑血管方面,”苏沐秋的目光落在陈果有些发愣的脸上,一字一顿,吐字清晰,“脑梗筛查,一定要做。”
“你!”陈果的第一反应是荒谬,紧接着就是一股被冒犯的火气,“你怎么说话呢?你咒我爸呢?”
这话说得太具体,太不祥,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但苏沐秋的眼神太过认真,那里面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郑重。
“我在上一个网吧打工时,老板就是因为这个疏忽了,落下病根,后悔一辈子。”
苏沐秋给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语气平静地像在陈述一件往事,“开网吧经常熬夜,生活不规律,最伤身体。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就当买个心安。”
“定期体检是没错的,如果我们将来的工会壮大了,甚至发展成职业战队,我也会让我的队员们定期检查。”苏沐秋笑道。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加上桌上那一万五千块钱带来的巨大诚意,让陈果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就熄了下去。
她想起了父亲最近总是说头晕,也想起了他为了守着这个网吧,多年黑白颠倒。
“我……”她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就这么说定了,会长大人。”苏沐秋站起身,“公会的招募权限我已经给你了,你先熟悉一下。我们晚上游戏里见。”
说完,他便拉着叶修,在陈果复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网吧。
只留下陈果一个人,和吧台上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当天晚上,陈果破天荒地没有上游戏,早早地关了网吧的门。
回到家,父亲陈升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皮耷拉着,一脸疲惫。
“爸,明天我给你请好假了,咱们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陈果的声音有些发紧。
“检查?检查什么!”陈升皱起了眉,“瞎花那个冤枉钱干嘛!我这身体好着呢,再干二十年都没问题!”
“让你去你就去!”陈果这次的态度异常坚持。
陈果把苏沐秋的说辞搬了出来,又把自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最后,她看着父亲固执的脸,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哀求:“爸,万一呢?万一真有点什么事,早发现早治疗,总比以后后悔强吧?”
陈升看着女儿通红的眼圈,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去就去,就当让你这丫头死心。”
第二天,市立第一医院。
拥挤的走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四周都是行色匆匆的病人和家属。
陈果陪着父亲,一项一项地做着检查。
等待结果的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要煎熬。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父亲还在跟旁边一个病友吹牛说自己身体多棒,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一个护士喊到了陈升的名字。
陈果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负责接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他扶了扶眼镜,对比着手里的几张报告单和CT片子,眉头渐渐锁紧。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陈升的家属是哪位?”医生抬起头,目光在陈果和她父亲之间扫过。
“我是他女儿。”陈果立刻站了起来。
“你父亲有早期脑梗的明显特征,”医生指着CT片子上一个陈果完全看不懂的区域,语气凝重,“你看这里,血管已经出现轻微堵塞的迹象。血脂和血压也都严重超标。”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的一句话,才把她从混乱中拉了回来。
“现在发现,完全可以通过药物和调整生活习惯来控制和逆转。要是再晚个一年半载,等症状明显了再来,很可能就是半身不遂,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煞白的小姑娘,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你这个女儿,真是有心了。警惕性很高啊,等于提前救了你父亲一命。”
陈果握着那份薄薄的诊断报告,手抖得厉害。
她走出办公室,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一半是后怕,一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