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叛军乱作一团之际,明军的大炮又响了起来——除了来自营地对面的大将军炮和威远炮,还包括了明军在石门山上夺取了各种大小火炮。
一时间,无数铁弹如雨点般砸进叛军营地,这对于混乱的叛军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赵奎见状,心下明白局势是挽救不回来了,索性丢下部队,溜之大吉。
主帅的失踪更加剧了叛军队伍中的恐慌和混乱,军士自相践踏,死伤者不计其数,一些士兵竟然互相厮杀起来。
在猛烈的炮击过后,正面的明军主力也发起了进攻,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叛军在两山之间的防线,又转头去攻影口山。
此时山上的守军早已经被炮声和喊杀声吓得醒了酒,负责守卫工作的叛军守备余安度从溃兵处得知官军已经打破了山下大营,赵奎不知去向,顿时慌了神,连忙下令,命手下五百名军士丢下火炮赶紧撤退。
然而叛军刚行至半山腰,就正好遇到抵达山脚的安钦等三百骑,余安度见状,只得命令部下拼死一搏,列阵发起进攻。
然而在山坡上列阵,由于地势不平,阵型很容易漏洞百出,加上叛军大多数都是些没受过专门训练的亡命徒和民壮,又是夜间作战,导致阵型的混乱进一步加剧。
安钦见状,不慌不忙地命令部下一半下马居中,各持鸟铳列阵,另一半从左右翼包抄叛军。余安度见明军试图包抄自己,慌忙命令部队向右冲锋,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但阵型向右前方移动了不超过三四步,便彻底支离破碎了。
就在这时,正面的明军齐射了一轮鸟铳,当场打死打伤了二三十名叛军,这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叛军的阵型彻底崩溃了,士兵四散奔逃,余安度试图喝止住,却被安钦一发铅弹爆了头。
战至天明,只剩下黑石山未被攻克——更确切地说,明军还没有进攻黑石山。
洪承畴移兵黑石山下,将整座山包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准备发起总攻,忽然得报,称刘泽清、杨御蕃、杨国柱、白广恩等各路兵马都已经抵达。
“既然如此,这个功劳就让给他们吧。”
洪承畴下令将阵地移交给刘泽清等四总兵的部队,又说道:“着他们在攻克黑石山后,立刻赶往登州城下,不得有误!”
四总兵攻占黑石山的战斗自然是轻松加愉快的,而洪承畴率领的骑兵也乘胜追击,一路攻占了城西的蓬莱驿、关公祠、紫荆山等地,进逼登州城下。
随后赶来的大队人马又攻破了城南、东的主要据点——其中绝大多数都被叛军自行放弃了。
洪承畴并未急于攻城,而是下令各部依险立寨,深挖壕沟,多设鹿角,将登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派人往威海调来战船二三十条,在登州海边昼夜巡视。
一连数日,明军只是每日派小股骑兵至城下挑战,或施放冷炮惊扰城内,并未发动大规模进攻。
登州城头,叛军旗帜虽在,但守军显得颇为沉寂,偶有零星的炮火还击,也显得有气无力。
这日傍晚,金国凤引着一人悄悄进入中军大帐。来人正是陈保儿,他衣衫更加褴褛,面带菜色,身上还有些许擦伤,一见洪承畴便扑倒在地,声音沙哑地禀报:
“督师!小人……小人幸不辱命,已与城内几位被胁迫的弟兄联络上了!”
“哦?城内情况如何?”洪承畴放下手中的一本书,平静地问道。
“回督师,城内情况很糟!”陈保儿语速急切,“粮草将尽,军心涣散!刘成宗和赵奎虽严令弹压,但底下怨声载道,尤其是那些被强征的民壮和原本的官军,皆是人心思变。小人已说动把守城东宜春门的王把总,他愿做内应!”
“王把总?”洪承畴问道,“他可靠吗?”
“可靠!绝对可靠!”陈保儿连连点头,“他也是被迫从贼的,家小皆在城中,受尽盘剥,对刘成宗恨之入骨。他愿于明晚三更时分,举火为号,打开东门,放大军入城!”
“东门……”洪承畴沉吟片刻,问道,“刘成宗在那里布置了多少兵力?”
“东门兵力不多,主要是王把总的人。刘成宗主力大多布置在西、南二门。此正是天赐良机!”陈保儿眼中闪着光,仿佛胜利在望。
洪承畴盯着陈保儿看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嗯,你做得很好。若能因此破城,你当记首功。明晚三更,本督自会派兵接应。你先回去,告知王把总,依计行事,务必小心。”
陈保儿闻言大喜,又磕了几个头,才由金国凤派人送离大营。
待陈保儿离去,金国凤忍不住问道:“督师,您真信他?末将总觉得此人眼神闪烁,所言虽看似合理,但……未免太过顺利。”
洪承畴冷笑一声:“信他?我自然信他……信他必是诈降。”
“啊?”金国凤一怔,“那您还……”
“你看。”洪承畴将手指轻轻点在书页上,“这是本府府志上的府城图,不难看出东门附近有大量房屋,一来可安排伏兵,二来也可以施展火攻。届时贼兵若是如此做,我军必陷于混乱之中,进退维谷。”
“那刘成宗、赵奎是想借此翻身!”
“不错。”洪承畴颔首,“陈保儿前番供词,半真半假,正是为了取信于本督。他言叛军缺粮、军心涣散是真,但所谓‘内应’、‘东门空虚’云云,都是假话。目的是引我上钩。”
“既然如此,末将这便去安排,明晚不去水门便是。”
“不。”洪承畴摇摇头,“他既盼我去,我便做出要去的姿态。”
“督师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