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才稍稍显现出一抹亮色,蓬莱阁二楼的大厅内却是灯火通明——一场为“大清特使“张诚举办的接风宴正在进行着。
厅堂布置得颇为讲究,正中悬挂着一幅水墨画,两侧墙上高高地架着烛台,将整个厅堂照得亮如白昼。正中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这些都是刘成宗想方设法拼凑出来的。
刘成宗坐在主位,满面红光,举杯向张诚敬酒:“张兄弟远道而来,真是雪中送炭啊!这一杯,我敬你!”
张诚双手捧杯,面带谦逊地答道:“刘元帅言重了,张某不过是奉皇上之命行事,岂敢居功。”说罢一饮而尽。
赵奎坐在刘成宗下首,默默观察着张诚的一举一动。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几名将领轮番向张诚敬酒,言语间多是打探清军援兵的具体情况。张诚对答如流,说得头头是道,偶尔还来上了几句并不流利的满语,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说起来。”赵奎见时机成熟,故作随意地端起酒杯,说道,“张兄此行可曾见过许勤他们?”
“许勤是……”
“哦,就是我们派去辽东给大清送信的几个弟兄。”赵奎说道,“至今音讯全无,实在是让人担心啊。”
他故意把信使的姓名说错了,想看看张诚的反应。
张诚答道:“张某从来未曾见过贵使。想来或许皇上另有安排。“他转头看向刘成宗,“不过刘帅放心,既然皇上已决定发兵,想必你们派来的使者定然是安然无恙的,大清国一定会好生招待他们。”
“哦?”赵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张兄离京时,可曾听闻皇上对我们求援之事有何说法?许勤他们呈上的书信,皇上可曾看过?”
张诚答道:“赵将军有所不知,皇上日理万机,此等军国大事,岂是张某一个普通武官能够过问的?张某只是奉旨前来传诏,其他的事情,实在是不甚了解。”
赵奎却不肯罢休,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那张特使此行走的是哪条路线?海上可曾遇到明军水师?辽东如今驻防情况如何?”
张诚摇摇头:“非是张某见外不肯回答,实在是一来张某只是奉命传信,航线等问题并没有特别关心;二来辽东驻防问题,此乃机密,岂可轻易泄露?”
宴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赵奎的问题越来越刁钻,甚至问到了盛京皇宫的布局、满洲贵族的家事等细节。张诚时而对答如流,时而以“此乃宫廷秘事,某如何得知“为由回避掉了。
直到日上三竿,接风宴方才结束。刘成宗亲自将张诚送回住处,二人一路上相谈甚欢。
赵奎独自一人站在蓬莱阁的露台上,眉头紧锁。
“怎么样?”不知何时,刘成宗已经回到他身后,“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不管你问什么,张兄弟都对答如流,这还能有假?”
赵奎缓缓转身,脸色凝重:“大哥,正是因为他答得太完美了,我才更加怀疑。”
“你这是什么道理?”刘成宗不以为然,“难道非要他答不上来,你才觉得是真的?”
“大哥你想。”赵奎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道,“一个真正的特使,奉命前来传达如此重要的诏书,怎么会对信使的事情一概不知?就算真的没见过王麻子,也该有个交代才是。这难道不奇怪吗?”
刘成宗摆手道:“你这完全是多心了!张兄弟不是说了吗,他就是一个普通武官,不管这些事。”
赵奎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问的许多问题,他答得确实分毫不差,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太流利了,流利得像是事先背好的台词。”赵奎神情严肃,“一个真正的特使,说起这些事,本该是非常随意的。可张诚的每个回答都严丝合缝,仿佛生怕说错一个字似的。”
刘成宗闻言,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宴席上张诚的举止言谈,确实太过完美,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可越是完美,反而越让人觉得有问题在里面。
“我怀疑——”赵奎冷冷道,“他很可能是洪承畴派来的细作!”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来报:“禀元帅,张特使说连日奔波劳累,已经歇下了。他还让小的传话,说明日一早想与二位商议出兵事宜。”
“知道了,你下去吧。”刘成宗打发走亲兵,又对赵奎说道,“若真如你所说,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现在动他还为时过早。”赵奎沉吟片刻,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将计就计。他不是要商议出兵事宜吗?那我们就好好跟他商议一番。”
“你的意思是?”
赵奎环视四周,在刘成宗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刘成宗思索片刻,点头道:“也罢,就依你说的办。不过切记,在拿到确凿证据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子,方才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