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登基不知多少个一元，他难道不清楚？他清楚得很！”
“我查？狠狠查？得罪光所有仙神同僚，从一品天神到下界杂散小吏，人人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
“我这太白金星能活到下个月开早会就烧高香了。”
瑶姬脑海中灵光一闪，
“那糊弄点？”
“就给我哥说说各个部门都好好的?”
太白金星直接眼前一黑，
“那要是玉帝后面再派人下去复查一下，发现对不上，”
“那我不就成了欺君？”
“下场估计跟那些空着位的天兵元帅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光荣殉道了，”
“到时候玉帝还是会重新查一遍。”
暖阁内一时死寂。
蟠桃的清香还在弥漫，却再也勾不起半点食欲。
瑶姬捏着那颗桃核，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精致的小脸变幻着复杂的神色，震惊，难以置信，渐渐转为一丝慌乱，最后也染上了一层和李长庚相似的愁苦。
瑶姬小巧的柳叶眉揪在了一起。
她托着腮，小脸皱巴巴地，活像吃了个没熟透的云露果。
“那…那可怎么办呀？要不…”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心，
“要不我还是去我哥下分说一番！就说这差事太难了，会要了你的小命！让他另派高明！”
“停！打住！我的小姑奶奶！”
李长庚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了瑶姬的嘴。
动作之快之准，带着太白金星主杀伐的凌厉风范。
“嘘——！”
他把声音压到最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你想让他亲妹妹诈尸的消息提前传遍三十三重天吗？”
李长庚的手心能感受到瑶姬温软湿润的嘴唇呼出的热气，
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满是委屈和不解。
他赶紧松开手，退后一步，长长舒了口气，冷汗差点湿透内衬的仙裳。
“瑶姬啊瑶姬，听我一句劝。”
李长庚扶着额头，头疼欲裂，
“你这念头比让我去真查账还要命！”
瑶姬委屈地扁扁嘴，拿袖子擦了擦嘴唇，
“那…那也不能干坐着等死啊？我哥哥他干嘛非得让你去？”
“满天神佛，就找不到一个愿意顶这口锅的吗？一个都没有？不可能吧？”
“难道一个个的都比你重要？”
“这不能吧。”
她眼中充满了孩子般天真的疑惑，仿佛这是个极其简单的算术题。
意思很明显，为什么不找个替死鬼？
李长庚看着她那副的表情，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一丝。
他在暖阁里踱了两步，云锦靴踩在无声的玉砖上。
“顶锅？”他自嘲地哼了一声，
“丫头，你要这么想就太简单了。”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目光穿过窗棂，
望向凌霄宝殿的方向，
“我问你，若玉帝陛下真指派一个愣头青，或者一个刚直不阿的犟种去查账。”
“比如让那不知变通的卷帘大将去？”
瑶姬想象了一下那个高大木讷、手持降妖宝杖的汉子一本正经核对数字的样子，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应该查得很清楚吧？”
李长庚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古怪、混合着的神情。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清楚？”
“太清楚了！”
“清楚得能把他自己、所有相关部门的神仙、连带整个天庭的脸皮子一起掀下来。”
“十万天兵在籍空饷？查实！”
“御马监监守自盗？锁拿！”
“蟠桃园亏空？封园追责！”
“仙女司贪污？抓人！”
李长庚每说一项，声音就拔高一分，仿佛亲临那惨烈的场景。
“这么一圈查下来，天庭各部能剩下三分之一干活的神仙吗？”
“整个天庭的日常运转会不会立刻瘫痪？”
“玉帝陛下到时候是砍他们的脑袋，还是让他下不来台？”
瑶姬的小嘴再次张成O型，这回是彻底被吓住了。
李长庚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点疲惫的无奈：
“玉帝陛下登基无数量劫，执掌三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底下这些猫腻，他会不知道？他心里明镜似的！”
“他为什么非得让我去？”
李长庚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因为我是他心腹，而是因为这事情一般人做不了，想了一圈这事情也就只有我能办了。”
“他需要一个人，既能把表面文章做漂亮，又能把背后那些捅破天的窟窿给糊住。”
“既能让这查账的行动轰轰烈烈地动起来，显得天庭雷厉风行、涤荡乾坤，”
“又能在不动摇天庭根基、不引发众怒恐慌、不影响神仙队伍稳定的前提下，把这事儿给悄无声息地平了！”
他拿起案几上那本金丝玉册，轻轻拍打着手心。
“查账是假象。”
“平账才是真意！”
“敲打是警告。”
“不伤和气才是底线！”
李长庚脸上露出充满苦涩的笑容，
“陛下他不能明说：‘长庚啊，你去帮那些混蛋把账给老子平了！手段要巧妙，场面要好看，别真出乱子！’这话他能说吗？堂堂三界主宰，带头教唆作假、包庇贪腐？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打天庭的脸吗？”
“所以，他只能给我这个查账的任务。”
“但他相信我李长庚或者说，相信我这个太白金星，”
“能听懂他话里的深意。”
“能处理好这烫手的山芋。”
“能在不动声色间，把这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账给梳理得漂漂亮亮，焕然一新！”
暖阁内再次陷入寂静。
瑶姬彻底明白了。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深深的嫌弃。
“原来是这样啊！”
她看着李长庚，眼神像是在看戏台上的角儿，
“你们这些人，当神仙的，说个话也非得这样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的？”
“想要别人帮自己把屁股擦干净，还不能明说要擦屁股，只能说‘地上有点灰，你仔细看看’？”
“我哥哥也是，”她小嘴一撇，“想让你干活，又不落人口实，就直接扔锅，什么一元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