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你们活得太累了！”
“有话就不能直接说吗？”
“非得搞这些云里雾里！猜来猜去！”
李长庚被她这直击灵魂的吐槽问得一愣。
是啊，直接说？
他缓缓摇头，脸上的无奈更深了几分：
“姑奶奶，这是规矩，也是体面啊。”
“天庭自有法度，陛下更是万仙表率。”
“有些话，只能心里明白，却不能宣之于口。”
“有些事儿，只能暗地里办妥，表面却要光明正大。”
“都心知肚明，但都得按着明面上的规矩，把这出戏唱圆满了。”
“这就是……”
李长庚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代表了至高天规的玉册，吐出一个带着浓重烟火气的词：
“职场啊。”
“别说天庭了，我就算是凡间不也这样？”
“明明想压你项目预算，开口就是公司现在处于战略转型期，你这个方案要多考虑性价比嘛。”
瑶姬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眼前的启明殿暖阁，和凡间那些被老板压榨的格子间，似乎没什么两样。
“那你怎么办？”
瑶姬终于开始为李长庚发愁了。
“你总不能真把那些烂账都挨个让他们补上吧？那么多部门，你得跑多少家？说到口干舌燥？”
她想象了一下李长庚端着金册，一家家去敲神仙的门，
“水德星君，您家去年那笔三千万香火的天河大堤预防性夯实加固费，好像有点多？”
“要不咱们算算，您出两千万，我跟陛下说花了两千五百万？”
画面太美不敢细想。
李长庚疲惫地靠在云榻上，手指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别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就算是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法说，”
“如果他真能拿出来那么多香火，那不就是承认他贪污了？”
“要是没贪污，你的香火哪里来的？你一个水德星君的月供香火哪有那么多？”
瑶姬看看李长庚忽明忽暗的表情，
再看看那本金光闪闪要命玉册，双手托着下巴，粉嫩的嘴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
“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沮丧地嘟囔，
“愁死个人了！要是有人家的账本不小心……嗯，比如坏掉了？烧没了？被天风吹走了？查无可查，不就没事了嘛？”
她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李长庚，像个出馊主意的小孩子。
李长庚被她这直白的物理消灭建议给逗乐了，刚才想点子想的脑壳疼，这会儿就想逗逗她，便故意一本正经地板起脸：“账本乃天庭各部支度之根本！乃是法宝之身，通灵有禁制，岂是说丢就能丢的？”
“那要是真丢了……”
瑶姬急了。
“真丢了？”
李长庚捋了捋胡子，眼中闪过一丝洞悉全局的精光，
“管账的仙吏，轻则打入轮回畜牲道错个字投胎当蚊蚋，重则直接贬去九幽寒狱陪那些老鬼数自己的骨头！”
“至于该部门的大佬？”
他哼笑一声，
“玉帝御案上一道值日功曹弹劾‘治下不严，约束无方，致使要物遗失’的奏疏，不需要我起草，有的是看风头落井下石的。”
“罚俸、降职、远调个鸟不拉屎的苦差！就算捞命，也够喝几壶苦胆琼浆了！”
瑶姬顿时蔫了，小脑袋耷拉着，手指头搅着自己的裙带子，
“原来丢了账本，遭罪的还是那些倒霉蛋啊，那这主意也太馊了。”
她刚为自己的提议被否决感到泄气，却见李长庚眼中那点莫名的光芒，似乎越来越亮。
只见李长庚猛地从玉榻上坐直了身子，
“账本不能由自己弄丢，”
“但是可以让别人将他们的账本弄丢啊！”
“如果要是一个人将其他所有人的账本都给弄丢了，那岂不是这一个人就能将所有的事担下来了？”
瑶姬歪着头看他，心里咯噔一下，
“但是什么？”
“你该不会想自己冲过去发疯似的把那些账本全撕了吧？”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李长庚化出真身，白衣飘飘、手持浮尘冲进各个部门的库房狂撕玉册的可怖景象，
太惊悚！太悲壮了！
如果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有这能力，
但眼前这太白金星不一样，
你以为看着弱不禁风拿个拂尘，是个文官，
但金星主杀伐，满天神佛没几个人是对手，
尤其是这李长庚的拂尘还不一样，据说是什么特殊的玻璃纤维制作的，一拂尘下去，那西天如来佛祖也浑身刺挠。
“不行！”
瑶姬尖叫一声，生怕李长庚下一秒就要为天庭和平献身！
她整个人像一只小云雀般猛地扑了过去，两条手臂死死箍住了李长庚的胳膊，紧紧将其抱在怀里！
那纤细的手臂力量奇大，急促的呼吸都带着果香的甜气喷在李长庚脸上，
“星君不可！万万不可啊！你们这些神仙都脑子坏掉了吗？牺牲你一个，保全千万家？这是什么道理？倒灶的破规矩！”
瑶姬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我不准你去！”
李长庚只觉得胳膊一沉，一股温软的馨香扑面而来，还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
堂堂太白金星、主杀伐的星君，竟被一个小小仙女当成寻死的老头子给锁住了！
他连连挣扎，但也没敢真用力，怕伤着她，
要是换个人，一拂尘下去，那是倒头就睡，而且一边睡一边挠痒痒。
“哎呀！松……松手！瑶姬！我的姑奶奶！谁要去撕账本当替死鬼了！”
“我还没疯！”
“那你刚才说一个人将账本撕了，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给担下来，”
瑶姬还是不放，晶亮的眼珠怀疑地瞪着他。
“我的意思是！”
李长庚无奈地抬高声音，好让她听清，
“既然他们自己不敢把账本弄丢，也弄不丢！那……”
瑶姬将信将疑地松了点劲，
他急忙抽出被抱住的胳膊，
“那咱们就不能请一位或者几位朋友，在一个恰巧的时间，恰好去到那些账本就在眼前的重要地方，再不经意地做一些让大家都手忙脚乱、致使账本意外大规模损毁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