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个九岁的千钧,看见那张稚嫩的、与未来重叠的脸,他再也无法把那一切当成一个玩笑。
苏沐秋心如乱麻,出神地走在路边。脑子里,一会儿是千钧那张苍白的面容,一会儿是小千钧那双懵懂的眼睛,一会儿又是倾注了自己无数心血的兵燹之灾……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一声刺耳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猛然在街角炸响!
“——吱嘎嘎嘎!”
苏沐秋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辆暴走的小型厢货车,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失控地冲向马路中央的绿化带!司机在驾驶室里疯狂地转动着方向盘,但沉重的车身完全不听使唤。
“轰!”
货车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轻易地撞开了脆弱的缓冲带,朝着苏沐秋所在的人行道直冲而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周围路人的惊叫声、刺耳的喇叭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苏沐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电光石火之间,千钧那句嘶哑的警告再次在他脑海中炸响——
“你家附近会出车祸!”
“你会死!”
求生的本能让苏沐秋浑身一激灵,他猛地向后扑倒,试图躲开这致命的冲撞。货车司机也看见了人行道上的他,惊恐之下猛地向反方向打死方向盘!
这个下意识的避险动作,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巨大的车身在高速中失去了最后的平衡,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猛地向一侧倾倒!
“小心!”旁边有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嘶吼着,伸手想去拉他,却已经来不及。
苏沐秋只觉得头顶的天空瞬间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他尽力向后翻滚,避开了车头的直接撞击,可那轰然侧翻的车厢,如同泰山压顶,携着万钧之势,重重地砸了下来。
“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苏沐秋只觉得头顶的天空瞬间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笼罩。他拼尽全力的翻滚让他避开了车头的直接撞击,可那轰然侧翻的车厢,如同泰山压顶,携着万钧之势,重重地砸了下来。他只来得及将头护住,一股无法抗拒的重量便压在了他的右臂和肩膀上。
骨头碎裂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眼前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事故现场一片狼藉,尘土飞扬。
“快救人啊!!”男人目眦欲裂,他把公文包扔下。
他冲到侧翻的货车旁,试图用肩膀去扛,但那钢铁的重量纹丝不动。
“来人啊!搭把手!”男人冲着周围吓呆了的人群嘶吼道。
他的吼声惊醒了众人,附近的店主、路过的人、全都冲了上来。
“一!二!三!起!”
十几个人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沉重的车厢硬生生抬起了一丝缝隙。
“快!把他拖出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傍晚的天空。
医院,抢救室外。
匆匆赶来的苏沐橙和叶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时间一分一秒都显得无比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沉重。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叶修和苏沐橙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医生接下来的话却将他们打入了更深的冰窖。
“但是……”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沉重地说道,“他的右臂遭受了毁灭性的挤压伤,多处粉碎性骨折,神经和肌腱也严重受损。虽然我们尽力保住了他的手臂,没有截肢,但他这只手……”
苏沐秋没有死。
但他的职业生涯以另一种方式,停留在了2015年的这个夏天。
……
【2023年】
【因宿主失去进入职业赛场的能力,系统开始解绑!】
千钧不知道自己在电脑前坐了多久。
他拼尽全力,却只当了一个冰冷结局的见证者。
巨大的挫败感和悲恸像黑洞一样,吞噬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情绪。
“儿子,出来吃点东西吧。”母亲在门外第三次敲响了房门,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千钧没有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千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他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背影和毫无动静的电脑屏幕,重重地叹了口气。
“儿子,不管发生了什么,身体是自己的。”千父将碗放在桌上,拍了拍千钧僵硬的肩膀。“你妈都快急哭了。”
千钧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着父亲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嘴唇翕动。
“对不起。”
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千父和千母交换了一个眼神,当即做出了决定。
他们原本就计划着,等过几天就带千钧去有春城之称的昆市好好散散心。现在,这个计划被无限提前。他们不能再看着儿子这样消沉下去。
于是,在一种近乎被架着走的混沌状态中,千钧被父母带出了家门,送上了飞往昆市的飞机。
飞机落地,清新的、带着花草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但千钧依旧感觉不到任何不同。一家人入住了一家著名酒店的高档套房,房间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陌生的城市夜景。
父母以为换个环境能让他好受些,可千钧一路上表现出来的强颜欢笑还是那么刺眼。
到酒店时,黑夜早就笼罩了一切,千父千母疲惫地睡下。千钧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海中不断闪回着那些新涌入的、属于童年的记忆碎片——那个午后,一个有些紧张的大哥哥,将一张账号卡塞进九岁的自己手中。
兵燹之灾。
那是苏沐秋留给他的,唯一的,跨越了时空的遗物。
一股尖锐的自责刺痛了千钧的心,他甚至把它留在了家里。在最痛苦的时候,他只拿上了那张陪伴了自己整个少年时代,也见证了他与苏沐秋相遇的账号卡——披坚执锐。
或许是一种逃避,又或许是一种麻木的惯性,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房间角落。那里,配备了一台高配置的游戏电脑。
他取出账号卡,插入读卡器,登录游戏。
熟悉又陌生的主城景象在眼前展开,喧闹的玩家和叫卖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千钧面无表情,正准备找个无人的角落发呆,右下角的好友栏却突然闪烁了一下。
不是消息,而是一个好友申请。
【系统提示:玩家“再睡一夏”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千钧的目光凝固了。
再睡一夏?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在他追求竞技场排名,每天在竞技场里疯狂冲分的时候,曾经和这个狂剑士交手过,对方打法极具攻击性,凶悍且不计后果,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人。
但两人除了在竞技场里用刀剑互相交流过之外,从未有过任何私下交流。他为什么会突然加自己好友?
千钧迟疑了片刻,点下了“同意”。
几乎是在他同意的瞬间,对方的消息就发了过来,简洁得像一封电报。
再睡一夏:“要打职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