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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阳山，山道之上。
金角童子与吕岳并肩徒步上山。
“师兄，未曾想玄都师兄一脉的人族，竟遭受了如此磨难。”
金角童子一边走，一边听着吕岳简略讲述这一路的经历，清秀的脸上难掩同情与愤慨。
他自化形起便在首阳山修行，受圣人庇护，山下的人族部落亦是安居乐业，何曾见过这般惨事。
“妖族当真该杀！”
“若无师兄你出手，此番人族怕是真的要成了炼剑亡魂。”
金角童子义愤填膺，随即又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
“说起来，此番下山，倒是听我那旧友传讯，妖族最近似是有些不安分，正在各处聚集人马，也不知意欲何为。”
吕岳闻言，心中了然，看来妖族是铁了心要炼那屠巫剑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摇了摇头，谦逊道：“道兄称我‘师弟’，或是直呼‘吕岳’皆可。”
“这‘师兄’之名，却是万万承受不来。”
吕岳此言倒也不全是客套。
他为截教二代弟子不错，但终究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如何能比得上眼前这位圣人道童。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圣人门前亲传的童子。
金角银角名为道童，实则可看做是太清圣人的记名弟子，地位尊崇。
君不见道祖鸿钧门下的两个小道童，日后便是接替妖族天庭，执掌三界，赫赫有名的大天尊与王母娘娘。
“嘿嘿，这可不行。”
金角童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师兄你就莫要推辞了。”
若是一般人，他道心通明，称呼一声师弟也就罢了。
可眼前这位吕岳师兄，却是大有不同。
他可是亲耳听见，自家老爷，那位万古无为的太清圣人，在丹房中亲口说出了“不差”二字！
要知道，能得老爷一个“善”字，已是天大的造化。
这“不差”二字，其分量之重......
怕是连玄都大师兄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这等人物，未来成就难以想象，此刻不结交，更待何时？
在老爷身边修行，除了丹药管够，大道修行畅通无阻外，这洪荒之中，最大的收获，不就是这些人脉机缘么。
见状，吕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纠结这称呼一事。
......
片刻过后，两人徒步登顶。
一座朴实无华，仿佛凡间道观般的宫殿静静矗立在山巅云雾之中。
没有金鳌岛的万仙气象，没有玉虚宫的金碧辉煌，此地唯有“道法自然”四字。
“到了。”
一踏入宫门范围，金角童子脸上的跳脱性子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神情变得无比肃穆。
吕岳亦是收敛心神，深深吸了一口那混杂着丹香与无为道韵的空气。
他对着宫内，恭敬地拱手行礼。
“截教弟子吕岳，前来拜见圣人师伯。”
话音刚落。
太清宫前一道清光闪烁，无声无息。
下一秒，吕岳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他已不在山门之外，而是置身于一处空旷无垠的大殿之中。
一尊大到仿佛能装下整个洪荒山岳的紫金丹炉，立于大殿正中，丹炉之下，橘红色的三昧真火熊熊燃烧，摇曳不停。
旁边有一银角道童，正举着一把比他人还高出许多的芭蕉扇，一下又一下地机械扇动着，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吕岳的到来。
而在丹炉之后，云床之上，盘膝坐着一尊“大道”。
那身影看似是人，却又仿佛不是。
他高坐其上，比之丹炉，比之山岳高了不知几何，道道太清仙光、无为清气缠绕其身，仿佛他就是这天，这地，这宇宙的本源。
太清圣人，老子。
“弟子吕岳，拜见师伯。”
吕岳再次躬身行礼，心神沉静。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唯有三昧真火“呼呼”燃烧的声音。
太清老子垂眸。
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平静地看着身形渺小的吕岳。
只一眼，吕岳便感觉自己从内到外，从肉身到神魂，从《灾厄真经》到《八九玄功》，乃至那颗藏于紫府的灾厄真丹，都被看了个通透。
“善。”
许久，圣人金口玉言，缓缓吐出一个字。
“你将浊气、煞气、灾厄融于一体，另辟蹊径，所行之道……”
“不差。”
“只是这丹术……”
老子话锋一转，平静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如玄都般，太差，太差。”
早在吕岳接近首阳山之时，老子便已经关注到了他。
《八九玄功》本就是他们三清共同推演而来，吕岳乃是当今洪荒第一个修行此法之人，那股独特的气血波动自然难以遮掩。
再加上玄都早先传信，言明吕岳将灾厄炼制成丹，颇有新意。
以及……
吕岳在山下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的那句“我身如宝亦如丹”。
他这才起了一丝兴致，想亲见这弟子一面。
“呃……”
吕岳闻言，沉默低头。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这是在受夸奖，还是……
炼丹之术能与玄都师兄相提并论，这已然是超越了洪荒之中无数的炼丹大师了。
可这位丹道始祖的口中“太差，太差”......
这时候，吕岳猛地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师伯要赐教！
他紧忙抬头拱手，恭声道：
“弟子自知炼丹之术过于粗鄙，未将《太清炼丹要术》参透。”
“还请师伯赐教，好叫弟子登临大道。”
“赐教？”
“有玄都一个便够了。”
老子缓缓摇头，“贫道可不想再教一个。”
恍惚间，吕岳好似听到了一声极淡的轻笑。
“你不是言……”
老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烟火气。
“你身如宝，亦如丹？”
不等吕岳回话。
一股清风裹挟着难以抗拒的无上伟力，瞬间卷起了吕岳。
“既为宝丹，便进贫道这丹炉之中，细细体悟一番罢。”
“师伯？！”
吕岳心中一惊，却发现自己在那清风面前，一身玄功神力竟无半分抵抗之能，整个人被高高抛起，径直朝着那紫金八卦炉的炉口落去。
“童儿。”
“添火。”
“是，老爷！”
金角童子不知何时已返回丹房，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
他转头和弟弟银角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
随后，兄弟二人不再迟疑，抓起手中的芭蕉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对准丹炉下方的三昧真火，狠狠扇动起来。
呼——
三昧真火在两人的扇动下，火光暴涨，变得愈发炽烈。
唯有太清圣人盘膝而坐，眼角间似有笑意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