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孤身离去的背影，通过城市里每一块恢复正常的屏幕，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直播信号切断。
ERP指挥室内，却无人开口。
空气凝固，粘稠得让人无法呼吸。
所有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中央主屏幕。
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循环播放着一段三十秒的录像。
录像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一道赤红的身影，如鬼魅般贴近那头巨大的恶狼兽。
画面被技术人员放慢了十倍。
人们能清晰地看见，炎龙侠的身体以一个反物理的弧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恶狼兽挥下的利爪。
利爪带起的劲风，甚至没能吹动他铠甲的边角。
紧接着，是那记精准到毫厘的肘击。
手肘撞击在前肢关节的薄弱处，能量火花炸开，恶狼兽的动作出现了零点一秒的僵直。
然后是鞭腿，膝撞，冲拳。
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蓄力或者摆动。
那不是战斗。
那是一场解剖。
一场以暴力为手术刀，对异能兽进行的，血腥的现场解剖。
“再放一遍。”
美真的声音响起，沙哑，干涩。
“是，指挥官。”
技术人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画面再次回到了起点。
美真双手撑在冰冷的控制台上，身体微微前倾。
她引以为傲的团队理论，她坚信不疑的配合战术，她用来教导每一个队员的作战理念，在屏幕上那道红色身影面前，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可笑的谎言。
她一直强调，铠甲勇士的力量来源于团结。
可那个男人，用三十秒的时间告诉她，当个体的力量超越了某个阈值，团队就成了一个累赘。
指挥室的侧门被推开。
医疗人员搀扶着东杉和北淼走了进来，坤中跟在后面，低着头。
东杉和北淼已经解除了铠甲，两人身上的作战服有些破损，脸色苍白。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东杉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曾经召唤出凌厉的风鹰剑，此刻却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
北淼则将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紧绷的下颚线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们甚至不需要去看回放。
那碾压性的，令人窒息的战斗过程，已经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他们三个加起来，被恶狼兽打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而那个男人，只用了三十秒。
这种巨大的落差，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他们身为铠下勇士的骄傲。
美真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三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想说“别灰心”，想说“他只是个例”，想说“团队的力量依然重要”。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再相信了。
“滴。”
一声轻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压抑。
角落里，负责数据分析的一个年轻研究员，摘下了头上的监听耳机，随手丢在桌上。
耳机和桌面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研究员没有理会众人的注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那块布满了瀑布般数据流的屏幕，眼神空洞。
“小李？”
美真皱起眉头，喊了一声。
被称作小李的研究员身体一震，像是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美真，嘴唇蠕动了几下。
“指挥官……”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仿佛看见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
“战斗数据分析出来了吗？”美真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变的急切。
她需要一个数据，一个能让她理解眼前这一切的，冰冷的，客观的数据。
小李没有立刻回答。
他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他走到主屏幕前，指着画面中定格的炎龙侠。
“指挥官，炘南……不，炎龙侠之前的战斗数据，我们都有记录。”
“他最强的几次能量爆发，峰值大概在三百个单位。”
“而这一次……”
小李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失败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破音。
“这一次！他刚出场时的基础能量波动，就超过了两千个单位！”
整个指挥室，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两千！
是之前峰值的七倍！
这已经不是状态好坏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小李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抬起手，指向屏幕上炎龙侠打出第一记肘击的画面。
“这一击，我们的动态捕捉系统，跟丢了。”
“什么？”美真瞳孔一缩。
“系统记录下了他抬肘的动作，但当他击中目标时，中间的过程……是一片空白！他的出招速度，超过了我们高速摄像机的捕捉帧率！”
小李的手指又划向另一个画面，那是炎龙侠一记鞭腿将恶狼兽抽飞的瞬间。
“还有这一脚！安装在恶狼兽体表的冲击感应器，在被命中的瞬间，传回来的最后一个数值是……峰值溢出！”
“我们仪器的测量上限，是五万牛顿。也就是说，这一脚的力量，超过了五万牛顿！”
“这不可能！”
北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失声喊道。
“黑犀铠甲的全力一击，力量也就在四万牛顿左右！他怎么可能……”
小李没有理会北淼的质疑，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自语。
“我们试图通过能量波动、动作帧率、冲击反馈等所有数据，重新构建他的战斗模型，试图计算出他的综合战斗力……”
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美真，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让整个ERP研究所都陷入思维停滞的结论。
“指挥官……”
“他的战斗数据……”
“无法计算！”
无法计算。
这四个字，像四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不是高得离谱。
不是强得可怕。
而是，无法计算。
这意味着，那个男人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们现有的科技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成了一个黑洞。
一个无法被定义，无法被分析，无法被预测的恐怖存在。
美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扶着控制台，才勉强站稳身体。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男人在战斗结束后，解除铠甲，转身离去的画面。
那个背影，孤高，冷漠，仿佛不将整个世界放在眼里。
她一直以为，炘南只是一个内心有些脆弱，需要同伴鼓励和引导的大男孩。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指挥官，所有的铠甲勇士，都是她棋盘上的棋子。
现在她才明白。
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失控的队员。
而是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跳出棋盘，随时可能将所有棋子连同棋手一起吞噬的……怪物。
美真缓缓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这股疼痛，让她混乱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搞清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副官，下达了命令。
“给我接通炘南的私人通讯。”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一次，她还能用指挥官的身份去质问他吗？
不。
美真心里很清楚，从那个“滚”字出口，从那三十秒的战斗开始，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地位，已经彻底逆转了。
与此同时。
豪华别墅内，楚风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块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的虚拟屏幕。
屏幕上，刚刚获得的技能【力量狂化】图标，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而在技能图标的下方，一行新的系统提示，缓缓浮现。
【系统新功能解锁中……】
【解锁条件：获得两种及以上的五行本源之力。】
楚风的目光，从这行字上移开，落在了屏幕的另一侧。
在那里，代表着五行力量的五个铠甲图标，正静静地排列着。
炎龙铠甲的图标已经点亮，散发着赤红的光芒。
而剩下的四个图标，风鹰、黑犀、地虎、雪獒，则呈现出黯淡的灰色。
楚风的视线，在青色的风鹰图标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嘴角，无声地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