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胸口剧烈起伏,那口强行咽下的逆血在胸腔中灼烧,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刺痛。
他死死盯着李承白,那眼神如同被困在绝境的凶兽,混杂着不甘、愤怒,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
天幕的揭露,尤其是将他毕生追求的长生之道以其子轻松达成的方式呈现,几乎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与坚持。
但数十载帝王生涯铸就的偏执、掌控欲,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权威,让他绝不愿就此低头,更不愿承认自己错了,尤其不愿向这个他一直视为棋子、如今却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儿子认输。
“逆子……”
庆帝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虚弱,却又强行凝聚起帝王的威严,试图挽回那早已崩塌的局面,
“即便……即便你未来有些许成就,那又如何?
若非朕为你打下这铁桶江山,扫平内外忧患,你岂能安稳坐上那个位置,推行你那所谓的仁政?
你的功业,终究是建立在朕的根基之上!
没有朕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数十载奠定的基业,何来你后来的施展空间?”
他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自己一生的努力、算计、牺牲,最终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甚至在天幕和史书之中,沦为一个略显讽刺的、“生育有功”的注脚。
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李承白闻言,终于将那双仿佛能望穿星河、洞悉神界奥秘的目光收回,平静地落在了庆帝那强撑着的、却难掩眼底深处灰败与绝望的脸上。
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激动,甚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悲悯的……不屑。
那是一种看到了更广阔天地后,对井底之蛙挣扎的漠然。
“父皇!”
李承白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却又亘古存在的真理,
“儿臣何时……需要您的认可了?”
他轻轻摇头,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嘲讽弧度愈发清晰,带着洞悉一切的淡然:
“您的江山?
您的根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不过是指尖流沙,风中浮萍,看似有形,触之即散。
儿臣能走到那一步,靠的不是继承您的什么遗产,而是凭借自身之力,粉碎一切阻碍,重塑规则,包括您苦心维系的那套旧秩序。
您不明白,您永远也不会明白,因为您的眼界,始终被困在这方朝堂,这片凡土。”
这话语如同亿万载玄冰凝成的锥子,精准而冷酷地再次刺入庆帝的心窝。
不是激烈的反驳,不是愤怒的控诉,而是彻底的漠视和超越层次的俯视!
李承白根本不屑于与他争论功劳归属、道统传承,因为双方早已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这种无视,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庆帝感到刺痛和无力。
就在庆帝被这轻蔑到极致的态度激得气血翻涌,几乎要不顾一切催动大宗师修为,哪怕拼着身败名裂也要将这逆子毙于掌下之时,太子和李承泽吓得魂不附体,蜷缩在地上如同两只受惊的鹌鹑。
天空中的光幕,似乎是为了给这场注定没有赢家的父子君臣对峙落下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定论,再次骤然亮起,投射出的景象和响彻天地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乃至整个大庆的亿万黎民,都陷入了更深的、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震撼与茫然之中!
【历史的洪流不可阻挡,然其过程,亦非一帆风顺。皇权更迭,父子相争,其惨烈程度,亦曾血染山河,震动九霄。】
光幕上的画面开始变得激烈、肃杀,充满了金戈铁马的铮鸣与权谋诡计的暗影。
它首先展现的,并非是李承白与庆帝的直接对抗,而是那场注定发生的、源于恐惧与野心的内乱……
【太子李承乾,性懦而多疑,长期受迫于帝威如山,更日益恐惧于四弟承白那如日中天、难以企及的锋芒与朝野间暗流的拥戴,终在绝望与野心的交织下,铤而走险!】
画面中,是太子李承乾在东宫内如同困兽般焦躁地踱步,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与一些面色凝重、身着高级将领甲胄的心腹在密室中低声密谋,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惶恐或决绝的脸。
最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沉重的宫门被轰然撞击,火光乍起,甲胄碰撞声、喊杀声、宫人的尖叫声撕裂了京都的宁静!
【二皇子李承泽,志大才疏,不甘久居人下,见太子已动,亦以为天赐良机,可坐收渔利,遂联合诸多对承白新政不满的文臣世家,于其富庶封地起兵,打出清君侧旗号,欲行黄雀在后之事!】
殿内,真正的太子李承乾和二皇子李承泽看到光幕中自己那未来的疯狂行径,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以头抢地,语无伦次地哭喊道:
“父皇明鉴!父皇开恩啊!儿臣不敢!儿臣万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心啊!那都是……那都是未来的事情,做不得数啊!”
庆帝看着光幕中两个儿子相继举起叛旗的画面,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心中涌起一股被至亲背叛的刺骨寒意和滔天愤怒。
这残酷地印证了李承白之前的预言,也让他感到一种精心构筑的平衡术最终彻底崩塌的无力与讽刺。
他用以制衡朝局的棋子,最终反而成了掀翻棋盘的祸首。
然而,光幕接下来的内容,才真正让所有人,包括心如乱麻的庆帝,感到了窒息般的恐惧和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世界观粉碎的极致荒谬!
【然,此二者,不过疥癣之疾,跳梁小丑,徒增笑耳。真正的风暴,席卷天下的终极对决,源于庆帝自身那不容挑战的权威与对失控的极端恐惧!】
画面猛然一转,出现了庆帝的身影,但并非在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也不是在戒备森严的御书房,
而是在一处隐秘至极、深藏于地底、充满了冰冷与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空间之中!
那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穹顶高耸,墙壁是光滑异常的合金,摆放着无数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或暗红能量纹路的巨大战争器械。
有炮管粗长、铭刻着复杂符文的巨型元气弩炮。
有通体流线型、覆盖全身、关节处有能量导管连接的符文铠甲。
甚至还有数十艘悬浮于离地数尺空中、线条流畅、泛着金属寒光的梭形战舟,其侧舷隐约可见凝聚着恐怖能量的发射口!
而在空间的最深处,背景模糊而神秘,隐约可见一座风格迥异、散发着古老、沧桑而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气息的庙宇轮廓。
那正是世间传说中虚无缥缈,拥有莫测之力的——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