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大捷。
这四个字仿佛插上了翅膀,在短短数日之内,便越过了长江天险,传遍了临安府的大街小巷。
起初,百姓是不信的。
“什么?汴京?收复了?”
“莫不是做梦!金狗的主力还在那呢!”
但当那名背负着汴京大捷四字赤红旗帜的军中信使,在皇城司缇骑的护卫下,纵马冲过朝天门,嘶吼着岳元帅克复旧都,金贼北遁时,整个临安城,彻底沸腾了。
“赢了!!”
“收复故都了!!”
积压了十几年的屈辱和悲愤,在这一刻尽数化作狂喜的泪水。
鞭炮声在城中此起彼伏,酒楼茶肆将所有存酒摆上街头任人取饮,无数百姓涌向寺庙,焚香叩拜,感谢苍天庇佑。
“岳元帅!”
“岳元帅!!”
这股狂喜很快便涌入了皇城每一个角落。
“大捷!汴京大捷!岳元帅克复旧都!”
当这封盖着岳飞帅印的八百里加急战报,被通传官当众宣读时,整个朝堂陷入了寂静。
下一刻,以御史中丞李光再也按捺不住。
“陛下!”
这位素以刚直著称的言官,竟当朝失态,老泪纵横,伏地叩首,“陛下圣明!岳帅威武!收复故都,雪靖康之耻,臣......臣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收复旧都!此乃不世之功啊!”
以陈康伯,张焘为首的清流主战派,纷纷出列跪倒一片,喜极而泣。与他们的狂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秦桧为首的主和派。
万俟卨,王次翁以及一众依附秦桧的官员,全都僵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一阵铁青。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那支战无不胜的金军铁骑,怎么可能就这么败了?
十二道金牌啊!那十二道金牌不是已经把岳飞的退路都给锁死了吗?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班首的秦桧。
只见秦桧低垂着头,藏在朝服袖子里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他不是震惊于岳飞的胜利,而是震惊于龙椅上那位官家的深不可测。
他终于明白,官家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议和!
他一直在等......等岳飞的这场胜利。
秦桧低垂着头,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如何给这场胜利定性时。
赵构抢先一步从龙椅上站起。
“诸位臣工!”
赵构的声音激动,响彻大殿。
“昨夜八百里加急军报,岳帅鹏举,已克复我大宋故都,东京汴梁!”
他停顿了片刻,让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力持续发酵。
“此乃列祖列宗之灵庇佑!”赵构继续沉声道,“亦是我全体军民将士,上下同欲,忠勇奋战之结果!”
他刻意将功劳归于祖宗和全体臣工,避开岳飞个人功高震主,以防秦桧再次拿此事攻讦岳飞。
“自靖康以来,我等南渡君臣,无一日不念中原!今日岳飞行之!他做到了!”
赵构走下御阶,目光如炬,扫过秦桧等人。
“此功,彪炳千秋!”赵构亲口定性。
这等于堵死了所有主和派的嘴,谁此刻敢泼冷水,谁敢提岳飞抗旨,谁就是站在列祖列宗,天下百姓的对立面。
“陛下圣明!”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宋贺!”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中,秦桧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已经失去了黄金时机,只能出列用激动的语气拜倒在地,
“陛下圣明,岳帅劳苦功高,臣为陛下贺!”
赵构冷眼看着他演戏,心中冷笑,但他并未就此罢手,而是趁热打铁道,
“诸位爱卿平身!”
赵构抬手,待贺声稍落,他立刻接口道,“大功既成,然故都百废待兴,百姓嗷嗷待哺。朕断不可使我中原父老,刚刚脱离金贼魔爪,又陷于冻馁!”
“朕意!”
他根本不给秦桧任何插话的机会,直接开始下旨。
“即刻任命张焘,为汴京路安抚使。”
秦桧猛地抬头。
张焘是著名的清流,虽非激进主战派,但为人刚正,绝非他秦桧的派系。
“命张卿即日启程,持朕节杖,赴汴京安抚百姓,清点府库,核算田亩,凡战后重建,民生吏治,皆由张卿总揽,直报于朕。”
这一招等于是在刚刚收复的汴京,安插了一个直属皇帝的特区长官,在民政和财政上,彻底绕开了以秦桧为首的宰执中枢。
“臣......领旨!”张焘亦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重重叩首,声音铿锵。
“其二!”赵构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人。
“前线将士浴血,后方犒赏岂能延误!朕另设督饷御史一职!”他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陈康伯的身上。
“便由陈康伯兼任,陈卿,朕赐你钦差之权,专司协调三军赏赐,军需转运。”
“凡有所需,任何人胆敢阻拦......”赵构语气森寒,“你可持朕金牌,先斩后奏,直报于朕!”
如果说任命安抚使是撬动了秦桧的行政权,那么这个督饷御史,就是一刀斩断了秦桧企图通过后勤粮草掣肘岳飞的黑手。
一条由皇帝亲启,直达前线的后勤和监察通道,就此建立。
秦桧的身体微微晃动,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最后,赵构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捷报上。
“最后便是此役首功之臣,岳飞!”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这才是核心。
“传朕旨意!”
“赏,白银五万两!赐,淮东盐引十万席,蜀锦,苏缎共三万匹!”
“犒军,御酒千瓮,活羊两万口!”
“另,赐岳飞本人金五百两,玉带一围,宅第一座于临安!”
“即刻交由督饷御史陈康伯,押赴前线,犒赏三军!”
这是一份无可指摘的厚赏,秦桧等人只能听着。
“朕另加封岳飞为河南北路,京畿路宣抚使,兼知河南府。”
秦桧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瞬间就听懂了这道封赏的狠辣之处。
河南北路,即北宋的京西北路,涵盖洛阳,郑州,是汴京的西面门户。
京畿路便是汴京及周边直辖之地。
这道旨意不仅是将新收复的国都的军政大权,更是将汴京以西的广袤土地,尽数划归岳飞一人管辖。
而最毒辣的是那句兼知河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