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暗河河面上,一袭白衣黑沉着脸踏水而行,背上驮伏着的和尚神态惬意悠然,施主气性真大,恐伤身,这样可不好,心里说完,啃了口右手捏握的鸡腿:“施主,这山中野鸡虽是美味,但实属是造了杀孽,你且行的慢点,待贫僧将他慢慢超度。”
前行的白衣脚步不自然的顿了顿,牙齿一咬,继续前行,不打算与这破戒和尚多说废话。
百无聊赖的惠明和尚,满嘴油腻,油汁啪塔啪塔往下掉,有些直接掉进了白衣后脖里,白衣脚步急刹,水面荡漾起波纹,冷冷道:“大师,你吃肉我不是不能理解,但还请注意分寸,否则我不介意把你扔下去。”
惠明和尚语噎,急忙用僧袍兜住油汁,细心的帮对方擦了擦脖子,还是谨慎点好,以这小子尿性,保不准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他重重点头:“施主难道就不打算问我了痕师祖后来究竟如何了?”
白衣怒目,随即眯了眯眼,神色转换让人捉摸不定,脚步继续前行,他摇了摇头:“大师这是打算再消遣我一次?”
何为消遣?贫僧可谓是句句属实,况且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点操守贫僧还是保证能有的,惠明和尚内心不满:“我与施主所言皆是肺腑,了痕师祖的确是三日后被斩首,但后面发生的事更加扑所迷离而已。。”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个离奇法?你在说屁?白衣翻了个白眼,背上的惠明好似看穿了白衣的轻蔑不爽,正声道:“你可知我朝为何没有摩西国的相关记载?”
“因为都是你编的。”
你放……呼,出家人亦戒嗔戒怒,我又何必与这黄头小儿一般见识,惠明和尚努力压抑心中情绪波动:“施主不知情有可原,毕竟佛门的规避六耳法门,哪怕是我寺古籍中也记录的并不完善,但有一点,贫僧可以保证,了痕师祖被杀不久,摩西国也是跟着消失了,所处疆域随即化成了一片水域,有气运反哺华清寺,于明潭孕育出了大黄鲤这等异兽。”
白衣更觉放屁,臭不可闻,这华清寺若有气运傍身,又怎会落得这般地步?就好比现在的皇帝老儿,虽昏庸无能,但只要皇宫那株紫气不散,就没人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各方牛鬼蛇神想方设法保他,这便是受了气运牵引,对他们来说,哪怕不愿,心底却总会觉得就应该那么做。
再反观华清寺,公孙剑虽未明说,但辽人屠寺肯定是不争的事实,后面也能大致摸索出些细枝末节,现在这和尚说华清寺有气运,他打死都不会信,白衣不喜道:“大师是以为了痕死后化身气运反哺华清寺?还是以为我如三岁孩童可以随意拿捏欺骗?”
惠明和尚不为所动:“贫僧自不是胡说八道,贫僧能习得这不垢琉璃,其实一半得归功于这气运,贫僧之所以如今都未能大成,只是近年来我朝气运开始向北迁移,所以贫僧怀疑,华清寺有此一劫,或许牵扯到了国运之本。”
白衣神色僵硬,他不怀疑惠明和尚的话,但也不可能尽信,这和尚虽然讲的都是些隐秘之事,但与他得到的消息却是差之千里,要么这和尚对我仍有戒心,要么这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大师可认识一名神威?不久前,与江南城死于透骨钉,而他生前曾夜闯皇城盗出了一封秘信?”
白衣清晰的感觉到背上的惠明和尚身体轻微颤抖了下,虽然很快恢复了,但如此贴身情况,他自信不会感应错,冷冷再问:“听闻这神威与贵寺有过多次接触,乃是贵寺常客,而且与大师关系不错,我可说的对?”
惠明大师脸上开始扭曲,略现狰狞,表情疯狂变化,随即眺望了平平无奇的河面,心情逐渐平复,声音镇定:“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和尚对我有杀意?看来公孙师兄说的不错,从这和尚口里,说不定真能撬出点什么东西,白衣整顿了下接下来要说的话,气机慢慢开始运转,说实话,他还是挺忌惮和尚的不垢琉璃体的:“我们还知道那封秘信如今就在大师手里,大师也尽可放心,我们并无恶意,否则也不会千辛万苦救大师出来,我们无非是想知道朝廷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对江湖武人是利还是弊?”
“若贫僧说是弊,你们又当如何?”
“马上转身回去,这次八荒大比绝不再参与,毕竟与小命比起来,这百晓生与皇朝合力安排的盛会便显得越发不值一提。”
惠明和尚脸色稍有好转,此子心性洒脱,更是惜命之人,这样的人对他构不成威胁:“贫僧可以告诉施主,但承担的后果,贫僧怕施主承受不起……”
这和尚态度转变的有些太快了吧?他这是吃定我了?还是对他那佛门神通过分自信?算了,不管是哪种情况,他能说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还真拿他没办法,想通了其中关键,白衣说:“大师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惠明和尚眼神冷漠,他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但以自己如今这局面,还能相信谁呢?或许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这些八荒弟子了,前提是眼下这少年绝对不能是朝廷鹰犬,否则他性命不保。
牙齿一咬,他准备豁出去了:“施主,贫僧信你绝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定也不愿做那朝廷爪牙,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施主能集结所有八荒子弟,共同抵御镇武司,他们欲打算在剑荡八荒,肃清江湖帮派,那东宫更许以燕云六州,与辽人达成协议,准备逼宫谋反。”
白衣如遭雷击,呆若木偶,内心顿时波涛汹涌,难怪各门派都是观望态度,毕竟皇朝一直想一家独大很久了,对江湖上的帮派早已是积怨颇深,但贸然对这些修行者动手根本就不明智,况且微乎其微,只要有一人逃回门派,那便会是不死不休的反扑。
这东宫是想借武人反扑坐收渔翁之利,用辽兵收尾?那皇帝老儿虽昏聩,但毕竟是老子,他会看不出来这狗崽子的动作?除非,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如今的陛下或许受到了某些限制不得不妥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白衣气急,他现在必须马上回去通知各方势力,让他们提前撤出江南城,免受与禁军,镇武司硬碰硬,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动乱,他的呼吸不觉间也开始加重:“大师,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那只黄雀做成,否则这江湖必将再次卷起腥风血雨。”
惠明和尚双手合十,稳如坚韧老松,任尔东西南北风,凝重道:“施主不怕再有埋伏?”
“我的气机有无痕剑决加持,恢复力比一般武人要快,就算此刻还有埋伏,我也自信能带大师出去,只是……”
“只是什么?”
白衣肃然:“只是别在遇到码头那般阵仗,否则……我,我就只能丢下大师了……”
惠明和尚颔首,那种兵力理当如此,只是当听闻到后半句,脸色瞬间僵硬,大师此刻满是鄙夷之色,卖队友,实在可耻。
“施主,大可放心,想必他们会分散守住各方要道,以施主手段,应对自如不是难事,只要走出襄州地界,我们便安全了。”
说的倒是容易,反正出力的不是你,白衣心里难受,但嘴上依旧扯出一个弧度:“那是自然,以我这身功力,对付些杂毛兵还不是手到擒来?那大师,你可抓稳了。”
速度不知提升了几倍的白衣,只觉耳边的风呼呼的往两只耳朵里的灌入,背上的惠明和尚身体往后一下趔趄后仰,差点没闪了老腰,眼睛被风打的眯成一条线,他现在更加难受。
…………
襄州城,城门
两匹快马奔来,守城卫兵瞬间精神了许多,心里暗骂是哪家不懂事的出来横冲直撞,枪刃交叉,就要阻拦,只是当看见对方掏出来的令牌,两名卫兵同时双眼一蹬,自觉让到了一边。
两骑畅通无阻,冲入城中,为首真武背负行囊,望着冷清的街道,有些感慨道:“当年师兄送我下山的时候,我还信誓旦旦的说要闯出一片天,没想到造化弄人,如今这么快就回来了!!”
身后的天香勒停马匹,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的长吁短叹,干脆利练道:“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我肯定是不能带他上真武山,毕竟非我真武弟子,掌门是不会同意安置在山中的,我记得襄州有片桃林,他应该会喜欢。”
天香点头,他发觉对方说这话时,竟然显出了落寞之色,她继续开口:“早些入土为安也好,想必他不会在意这个,对了,听闻你们那位女道首性情多变,是不是真的?”
真武惊恐抬头,连连摆手:“不熟,不熟,不知道。”
天香心中了然,看来自己这外人上山还是得小心谨慎,否则被一掌拍死,连个埋的地方都没有。
真武山,道宗祖庭,今日有两人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