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怀盯着妻子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她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他本来只是去浴室拿毛巾，却瞥见她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消息弹出来，又很快被按灭。雅晴甚至没给他看清内容的机会，只是平静地说：“医院的群消息，催报表的。”
可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得太快，像在删除什么。
“在想什么？”他伸手搭上她的腰，语气刻意放轻，像是随口一问。
雅晴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转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在想今天要不要去趟医院，审计处的材料还没整理完。”
她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微微闪躲。何仁怀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可她的神色太过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在思考工作。
他收回手，笑了笑：“周末还这么忙？”
“嗯，月底了，事情多。”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纤细的脚踝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白皙。
何仁怀望着她走向浴室的背影，胸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他想起他们刚结婚时的样子，那时候雅晴还会在清晨钻进他怀里撒娇，会因为他一句“今天别上班了”而笑着妥协。可现在，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看似亲密，却始终触碰不到真实的温度。
婚姻就像一台精密的手术，稍有不慎就会留下后遗症。而他，一个胸外科主任，能精准地缝合每一道伤口，却无法修补自己婚姻里那些看不见的裂痕。
他盯着浴室门缝里透出的灯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雅晴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双创学院那边临时要整理审计材料，周末也得加班。何仁怀今天排的是中班，下午两点才去医院，时间还很充裕。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半年前收到的那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在一家火锅店门口拍的，雅晴和两女一男站在一起，她穿着那件米色风衣——何仁怀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照片里她正笑着和其中一位女性说话，神情自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同事聚餐。可那个陌生号码偏偏只发了这张照片给他，还附了一句：“何主任，你老婆的社交圈挺广啊。“
第二张更让他心里发堵。照片里是傍晚时分，雅晴站在他们家楼下，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正递给一个陌生男人。那男人戴着眼镜，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三十多岁，接过文件时还冲雅晴点了点头，像是在道谢。照片拍得很清晰，甚至能看清雅晴微微蹙起的眉头——她每次认真交代事情时都会这样。
可问题是，她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件事。
何仁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胸口闷得发疼。这些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既没有暧昧的肢体接触，也没有任何越界的对话，可偏偏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画面最折磨人。如果对方直接发来雅晴出轨的证据，他或许还能愤怒地质问她，甚至干脆撕破脸离婚。可现在呢？他连开口的底气都没有——难道要他拿着这两张毫无说服力的照片去质问雅晴：“这人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她一定会用那种平静又略带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之前每一次他疑神疑鬼时那样，淡淡地说：“同事而已，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然后，他的猜忌就会变成无理取闹，他的不安就会变成小题大做。
何仁怀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翻出那个陌生号码。半年来，这个号码再没发过任何消息，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换号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消息发出去后，他盯着屏幕等了很久，可对方始终没有回复。
窗外，阳光渐渐变得刺眼，何仁怀抬手遮了遮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傻子——被人随手丢了两颗石子，就搅得心神不宁，而对方可能早就躲在暗处看够了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浴室冲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如果雅晴真的出轨了，他会怎么样？离婚？可他们之间没有孩子，财产分割也很简单，甚至不会有什么撕心裂肺的争夺。但如果不离婚呢？他能忍受每天活在猜忌里吗？
何仁怀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镜子里，他的眼神阴郁而疲惫。
他忽然想起雅晴昨晚睡前说的话：“仁怀，我们……要不要再去看看医生？“
当时他以为她指的是他的失眠问题，可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语气似乎有些犹豫，像是在试探什么。
难道……她也在怀疑他？
何仁怀胃里空荡荡的，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他骑上电动车，准备看看雅晴是否在加班。双创学院离家属区不远，十分钟就到了。他把车停在不显眼的角落，抬头看了看三楼会议室的窗户——窗帘半拉着。
他几天前来过这里，知道雅晴的会议室在走廊东侧。为了不显得突兀，他决定先装作去厕所。三楼的厕所在西头，他进去转了一圈，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下巴滴下来，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飘忽，像个心虚的贼。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尽头传来隐约的键盘敲击声。他放轻脚步，贴着墙往东走，心跳随着靠近会议室而加快。到了门口，他屏住呼吸，微微探头——
会议室里很安静，三名审计人员正对着电脑专注工作。雅晴坐在靠窗的位置，背挺得笔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她肤色莹润，神情平静而专注，没有丝毫异样。
何仁怀刚想缩回身子，雅晴右手边的马处长却突然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他：“哟，仁怀主任啊，进来坐！“
他被抓了个正着，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雅晴抬起头，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工作场合特有的正经：“工作时间，不要串办公室好不好？“
办公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小李促狭地插话：“雅晴姐，何主任这是想你了，特意来看你，你还赶人家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