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怀弯腰捡起病历夹，指节泛白：“晨会资料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马上就好！“小张赶紧抓起一叠表格。
走出几步，何仁怀还能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完了完了......“、“他肯定听见了......“
何仁怀没应声，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转身大步走向医生办公室。他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
办公室里，几个住院医正低头写病历，见他进来，纷纷打招呼：“何主任早。“
何仁怀勉强点了点头，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打开电脑，却盯着屏幕发愣。他想起昨晚雅晴回家时，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却还是笑着跟他说：“今天马处调走了，上面让我先主持工作。“他当时还搂着她，半开玩笑地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林处长了？“雅晴笑着捶了他一下：“别闹，就是临时安排，还没正式下文呢。“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笑容里似乎有一丝不自然。
“何主任，3床的病人血压有点不稳，您要不要去看看？“住院医小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仁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好，我马上去。“
他站起身，刚走出办公室，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雅晴发来的消息：“晚上我晚回来，卓院长说请我们审计处几个骨干吃饭，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何仁怀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护士站那边，小周和小张又凑在一起，见他看过来，立刻装作忙碌的样子。但他分明听到了她们压低的窃笑。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护士们的闲言碎语——
“她怎么提拔的这么快呢？“
“说不定与那个什么院长有那个啊……“
他咬了咬牙，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好。”
何仁怀站在审计处办公楼下的梧桐树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他白大褂的下摆微微晃动。他抬头望向五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是雅晴的办公室。
“何主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见审计处的小李抱着一摞文件，正惊讶地望着他。
“小李啊。“何仁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么晚还在加班？“
“年底审计报告赶着要呢。“小李推了推眼镜，“您是来接林处长的吧？她还在会议室跟卓院长讨论工作呢。“
何仁怀的笑容僵在脸上：“卓院长也在？“
“是啊，都讨论一下午了。“小李突然压低声音，“何主任，您可真有福气。林处长为了赶报告，连午饭都没吃，还是我帮忙带的外卖。“
何仁怀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经常这样加班吗？“
小李刚要回答，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慌张地说：“哎呀，财务处催资料了。何主任您稍等，林处长应该快结束了。“说完就小跑着离开了。
何仁怀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他机械地走到南门旁的花坛边，躲在一丛茂盛的冬青后面。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艳，浓郁的花香却让他有些头晕。
办公楼里陆续有人出来，何仁怀缩了缩身子。他看见小李急匆匆地跑向停车场，几个审计处的同事结伴去食堂，就是不见雅晴的身影。
天色渐暗，路灯次第亮起。何仁怀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四十了。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雅晴打个电话。就在这时，南门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卓嘉院长率先走出来，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正回头说着什么。雅晴紧随其后，她今天穿着那件藏青色的职业套装，头发略显凌乱，手里还抱着厚厚的文件袋。
“...所以这个数据还要再核对一遍。“卓嘉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明天上午我要看到修改后的报告。“
雅晴点点头：“好的卓院，我今晚再检查一下。“
何仁怀屏住呼吸，看着两人走到停车场。卓嘉突然停下脚步，伸手帮雅晴拂去肩膀上的一片碎纸屑。这个动作让何仁怀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别太辛苦了。“卓嘉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粤菜馆。“
雅晴笑着摇头：“不用了，我老公应该在家等我。“
“何医生啊...“卓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外科不是经常要值夜班吗？“
躲在花坛后的何仁怀浑身发冷。他看见雅晴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今天说好要早点回去的。卓院，明天见。“
看着雅晴走向相反方向的背影，何仁怀慢慢从花丛中站起身。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雅晴脚下。她若有所觉地回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仁怀？你怎么......“
“我来不行吗？你不是说出去吃饭吗？”何仁怀醋意十足。
“本来是卓院长请吃饭的，但是，我们任务比较急，只能改时间了。这样正好，我们一起回家吃饭。”雅晴摇着何仁怀的胳膊说道。
“我正好还有个应酬，你自己回家吧。”何仁怀冷冷地说道。
雅晴答应一声走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何仁怀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着她那件米色风衣在走廊拐角处一闪而逝，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闷气。他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烟盒，却发现早已空了。
傍晚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何仁怀独自走进公司附近一家名为“老巷子“的小酒馆。酒馆装修简陋，几张木桌油光发亮，角落里摆着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他选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盘酱牛肉、一碟花生米，又要了一个小瓶的歪嘴郎。
酒刚倒上第一杯，旁边雅座里传来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何仁怀本不想理会，可那声音偏偏往耳朵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