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吕布,不拜义父! 第12章 同乡

作者:食我槐叶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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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整个人蜷缩在墩台顶那个低矮的“狗洞”里,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夯土块,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钉在堡外灰黄苍茫的荒原上。

目送大兄带着那白鼲子消失在北方的土塬后,一种沉甸甸的东西便压在了吕布心头。陈伯压抑的咳嗽声从下面飘上来,细弱得可怜。这破地方,大兄在时还不觉得,此刻只剩下他自己一人,吕布才真正感觉到四面透风的单薄和……空荡。

日头爬过中天,又一点点向西边的土塬滑落。就在吕布几乎要被寒风冻僵了脑子时,东北方向,靠近干涸河沟入口的土塬线上,几道移动的黑影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不是大队人马扬起的烟尘。

只有几骑!但速度极快,如同贴着地皮刮过的几股黑风!

当先一骑,身形在颠簸中显得格外狼狈仓皇,正死命地抽打着坐骑。后面紧追着三骑,呈一个松散的扇形包抄之势,口中发出凶戾的呼哨声,隔着凛冽的寒风,那声音依旧清晰地刺入吕布耳中——胡语!是胡骑!

吕布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他几乎要立刻翻身跳下墩台,抓起弯刀冲出去!就像他无数次想干的那样!身体已经绷紧,肌肉贲张,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匹夫之勇!”

“哪怕只是冲锋,凭着一腔血气去做还是深思熟虑后去做,结果也大不一样。”

陈伯嘶哑的斥责和大兄谆谆的教导,突然出现在吕布的脑内,硬生生将他沸腾的杀意和躁动压了回去。冲出去?痛快是痛快,可堡里怎么办?陈伯伤重,张婶和小石头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还有别的胡骑在附近,趁他离开摸了进来……

吕布死死咬着牙关,他强迫自己更仔细地观察:被追的那骑,马是好马,通体枣红,神骏异常,但显然已力竭,速度在减慢。骑手穿着汉人的深色劲装,外面罩着件撕破的皮袍,伏在马背上,看不清脸,但每一次颠簸都显得摇摇欲坠。后面三个胡骑,呼哨声带着戏谑和残忍,像是在玩弄濒死的猎物,并未全力冲刺,似乎笃定对方逃不掉。

距离在拉近!那枣红马冲下了土塬,正沿着河沟边缘的浅滩,朝着废堡方向狂奔而来!马蹄溅起大片泥雪,后面三骑紧咬不舍。

不行!吕布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不能让这人在堡前被追上!一旦他在堡前被杀,那几个胡狗必然发现这处烽燧堡!他们杀了人,抢了东西,肯定不会立刻就走,一定会进来搜索!大兄不在,到时候,自己一个人,面对三个胡骑他倒是不怕,但他还得在同时护住堡内的老弱妇孺!

不如主动出击!趁着胡骑的注意力被那人吸引,攻其不备,以奇制胜!

“布,你的勇武是我们的尖刀,但尖刀要用在关键处。”

大兄的话再次回响。吕布眼中凶光爆射,再无半分迟疑!他猛地从“狗洞”中抽身,几乎是翻滚着跌下墩台陡峭的阶梯。

“二郎?”张氏惊恐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待着别动!关好地窖口!”吕布的吼声带着决绝,一把抄起倚在墙边的弯刀和那张裂纹纵横的硬弓,旋风般冲到拴马的墩台底下。他扯开缰绳,直接抓着马鬃翻身跃上马背!

“驾!”

烈马吃痛,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从吕布刚刚费力堵住的一个矮墙缺口处猛冲而出!碎石和朽木被撞得四散飞溅!

寒风瞬间灌满口鼻,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割过肺腑,却让吕布的头脑异常清醒。他伏低身体,眼睛死死盯住河沟方向。那枣红马驮着骑手,已冲到了河沟与废堡之间相对平坦的开阔地,距离堡墙不过百步!后面三骑紧追不舍,为首的胡骑狂笑着,弯刀再次扬起,眼看就要劈下!

“狗东西!看箭!”

吕布在疾驰的马背上猛地开弓!一支铁箭带着吕布胸中积压的所有戾气和狂暴,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咻——!”

这一箭,直取追得最紧、扬刀欲劈的那个胡骑的坐骑!

“噗嗤!”

铁箭狠狠贯入马颈!那马连悲鸣都未及发出,前蹄一软,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巨大的惯性将它背上的胡骑狠狠向前掼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后面两骑惊恐地勒住缰绳,坐骑发出惊慌的嘶鸣。

被追的枣红马也受了惊,猛地扬起前蹄。马背上那摇摇欲坠的骑手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竟被直接甩落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冻土上,滚了几滚,挣扎着却一时爬不起来。

吕布哪里会放过这千载良机!他根本不看那落马的汉人,眼中只有那两个惊魂未定的胡骑!烈马如狂风般卷至!借着冲势,吕布左手弃弓,闪电般拔出腰间的弯刀,雪亮的刀锋带着无匹的蛮力,借着马速,横斩而出!

“死!”

刀光如匹练!一个胡骑只能将将稳住坐骑,匆忙举刀格挡!

“铛——咔嚓!”

吕布那非人的巨力岂是常人能抵挡?弯刀相交,火星四溅!那胡骑的刀竟被硬生生劈断!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切入他的胸膛,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雨!尸体被巨大的冲力带飞下马!

最后一个胡骑吓得肝胆俱裂,怪叫一声,拨转马头就想逃!

“哪里走!”

吕布猛地一拽缰绳,座下烈马灵性地一个急转,前蹄扬起,几乎人立!

借着这股力道,吕布的身体在马背上拧转,右手如铁钳般探出,竟一把抓住了那胡骑的后腰带!

“给我下来!”

一声暴喝,吕布单臂发力,那胡骑如同一个轻飘飘的草袋,被他硬生生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弯刀也脱手飞出。

吕布勒住躁动的战马,跳下地,几步走到那摔得七荤八素的胡骑面前。那胡骑满脸血污尘土,脸上写满了惊恐,嘴里叽里咕噜地求饶。

吕布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他抬脚,狠狠踏在那胡骑的胸口!

“咔嚓!”

骨裂之声清晰可闻。那胡骑眼珠猛地凸出,口中喷出血沫,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寒风卷过开阔地,吹散弥漫的血腥味。三具胡人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在冻土上,两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远处不安地打着响鼻。吕布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他甩了甩弯刀上的血珠,刀锋上已多了几处细微的卷口。

直到此刻,他才将目光投向那个摔落在地的汉人骑手。

那人正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似乎想爬起来。他身上那件深色劲装沾满了泥雪,撕破的皮袍下摆染着暗红的血迹,脸上也蹭破了好几块皮,沾着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但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他年纪不大,和吕布仿佛,五官端正,甚至带着点文气,只是此刻被疼痛扭曲了。他看向吕布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吕布提着滴血的弯刀,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来的?怎地惹上这些胡狗?”

那人被吕布身上的煞气逼得一窒,下意识地想避开那锐利的目光,随即又强迫自己抬起头,声音因疼痛和激动而发颤:“恩公!在下李肃,九原人,恩公救命大恩!肃没齿不忘!这些该死的胡狗……是在下……运货途中撞上的,见财起意,一路追杀至此!若非恩公相救,肃今日必死无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肋下却传来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吕布听到“九原人”三个字,眉头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并未因同乡之谊而放松半分。他注意到李肃说话时,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那匹倒毙的、驮着沉重褡裢的胡骑马尸,又迅速收回,那褡裢鼓鼓囊囊,露出的口子上,似乎能看到些布帛和皮卷的边角。

“九原李肃?”吕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钉在李肃脸上,“李家的人?”

九原这个地方,经学传家的士族没有,可要说豪强,倒还真有两家。光武帝的时候,就有李兴、隋昱跟着卢芳起事,一百多年过去了,李、隋两家在五原仍旧是说一不二的豪强之家。

李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在下只是李家旁支末流,不值一提。恩公神勇,不知……不知高姓大名?肃结草衔环,必当厚报!”

“吕布。”吕布吐出两个字,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那几具胡人尸体和倒毙的马匹。他对李肃嘴里说的“厚报”毫无兴趣,更懒得深究他为何会被胡骑追杀至此。大兄不在,他只关心实实在在的东西——战利品。

弯刀,短匕,皮袄,水囊……吕布动作麻利地搜刮着。胡骑身上并无太多财物,只有些肉干。他重点翻检那个被他一箭射倒、又被马压死的胡骑头目。这人穿着稍好些的皮袍,腰间挂着一个鼓鼓的皮口袋。吕布扯下来,入手沉甸甸的,解开系绳,里面竟是三枚黄澄澄的金饼!

吕布一时间竟呆住了,他之前哪里有机会亲眼见过金饼!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是好东西,于是便迅速将金饼揣入怀中。

他又走向那匹驮着沉重褡裢的胡骑马尸。褡裢被血浸透了一角。吕布用刀挑开,里面塞满了布匹、几卷鞣过的羊皮,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件。吕布掂了掂,很沉,似乎是铁器。他粗暴地撕开油布一角,寒光乍现——竟是一柄保养精良的环首铁刀!刀鞘是上好的硬木蒙皮,刀柄缠着密实的丝绳。吕布抽出半截,刀身如一泓秋水,寒光凛冽,映出他沾满血污却锐气逼人的脸庞。比他手中那把卷了刃的弯刀不知强了多少倍!吕布心头一热,毫不犹豫地将这刀连鞘一起挂在自己腰带上。

褡裢最底下,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粗麻布袋。吕布解开袋口,里面是一卷卷用麻绳捆扎的、写满墨字的木牍和帛书!他随手拿起一卷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鬼画符。

吕布被吕宣逼着识过字,至于吕布的水平嘛……让他引经据典纯属是为难他,但是让他帮乡亲写个家书一类的倒是说得过去。

吕布简单扫了扫,倒是也认得诸如“刺史”、“盐铁”之类的零散字眼。但是连在一起只觉的像是一片浆糊。吕布皱紧眉头,这些破竹片烂布条,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个鸟用?他嫌恶地将这袋文书整个丢开。

“吕……吕兄?”李肃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吕布搜刮,当看到那袋文书被丢开时,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挣扎着开口,“这些胡狗劫掠所得……兄弟自取便是。只是……只是那袋文书…………”

吕布猛地回头,脸上凶气未消,眼神锐利如刀:“嗯?你想要?”

李肃被他看得心头一寒,连忙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不不!吕兄误会!我是说……那都是些无用之物,沾染了胡狗的晦气,烧了便是!烧了便是!”他语气急促,生怕吕布反悔似的。

吕布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又看看那袋破书,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牵过那两匹无主的胡马,将搜刮来的皮袄、肉干、水囊等杂物搭在马背上。那柄精良的环首刀,则被他紧紧系在腰侧最顺手的位置。

“能走?”吕布走到李肃面前,语气生硬地问。

李肃咬着牙,忍着肋下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脸色惨白如纸:“能……能走!多谢吕兄!”他看着吕布腰间那柄本来属于自己的环首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吕布不再废话,牵起驮着战利品的两匹马,当先朝废堡的缺口走去。李肃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忍着剧痛,竭力跟上前面那个沉默而凶悍的背影。

堡墙的阴影下,张氏抱着小石头,惊恐地望着吕布身后那个一瘸一拐的陌生人影。地窖口的木板被掀开一条缝,陈仲警惕地打量着外面。

吕布将马缰绳随手拴在墩台下的木桩上,解下腰间那柄抢来的、寒光闪闪的环首刀,目光扫过地上那堆杂乱的皮袄、肉干,最后落在那袋被他视为破烂的文书上。

“大兄回来前,你老实待着。”他抬眼看向扶着断墙、疼得龇牙咧嘴的李肃,“敢有异动,”他拍了拍腰间新得的宝刀,刀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老子认得你,它可不认得。”

李肃连忙躬身,牵扯到伤处,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敢!不敢!全凭吕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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