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李乾顺之命,李宗宸入宋营乞和,却得到了一个绝望的结果。
没有商量,不接受和议,西夏这个国家,大宋必须用武力灭掉,李家政权从此不复存在,永远消失在历史中。
而西夏的李氏皇族,留给他们的结局只有两个。
要么成为大宋的顺臣,世代永享富贵,要么拼死抵抗,杀身成仁。
没有第三种结局,宋军兵临城下,随时破城而入,不可能留给西夏君臣太多选择。
种建中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李宗宸也彻底绝望了。
他知道,从今以后,西夏这个国家,将永远成为历史。
无论国主李乾顺选择哪一种结局,西夏国都会被宋军灭亡,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西夏君臣能够做出的选择只关乎个人和家族的存亡,灭国的大势不可能改变。
入宋军大营以前,李乾顺和李宗宸还在打着如意算盘,他们心中存着侥幸的念头,万一宋军这次兴兵只是为了求财呢?或许,最多再割让几座城池,几千里疆土,都可以商量。
万一大宋皇帝陛下只是因为国主没有回应当初归还岁币的事,怒而兴兵,若能用钱财,城池和疆土平息大宋皇帝的怒火,也是值得的。
可是残酷的现实终究狠狠扇了西夏君臣一记耳光。
大宋皇帝没那么好糊弄,他想要的也远远不止钱财城池和疆土那么简单。
他的胃口很大,这一次他要将整个西夏国一口吞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看着呆立帐中,神情绝望的李宗宸,种建中淡淡地道:“天色不早了,留给西夏国主考虑的时间还有整整一晚,本帅劝你还是尽早回城,跟李乾顺商量吧。”
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种建中缓缓道:“无论李乾顺如何选择,明日清晨卯时,我军必将开始攻城。”
“投降与破城,是两种结果,西夏君臣得到的待遇也截然不同,这一点还望你回去后如实禀告李乾顺,勿谓本帅言之不预也。”
李宗宸的双拳在袖中攥紧,锋利的指甲掐入掌心中,钻心的疼痛仍不如亡国之痛。
“种帅的话,外臣定会如实禀奏国主。”李宗宸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道:“若国主不愿投降,贵军如何对待我国主和皇族,外臣无话可说,只求种帅大军入城后,善待我西夏百姓。”
“他们,也将是大宋皇帝的子民,还请贵军勿滥杀无辜。”
种建中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缓缓道:“城中百姓若及时归顺新主,放弃抵抗我大宋天兵,我王师自不会妄杀滥杀。”
“破城之后,若城中百姓仍未放弃抵抗,就莫怪我军将士无情屠戮了,两国征战,百姓性命如草芥,草芥该有草芥的觉悟,若想当英雄,就要承受当英雄的代价,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李宗宸黯然长叹,默默地朝种建中躬身一礼,失魂落魄地出了帅帐,星夜下朝兴庆城门赶去。
帅帐内,种建中和众将久久沉默。
李宗宸表现出来的亡国的悲怆,也感染了帐内众将。
种建中回过神,环视帐内众将,沉声道:“诸位不必伤怀,莫忘了,我大宋才是胜利者。”
“当年的大宋,比如今的西夏又好多少?若不是官家造出了火器,这些年亲率王师南征北战,打造出一支无敌精锐王师,大宋若还是十年前的大宋,兴许今日面临亡国之忧的,便是咱们了。”
“咱们大宋的官家,必是有为的圣君,在他的治下,我大宋恢复汉唐之强盛亦非痴人说梦,这个目标,其实已触手可及了。”
“我等身为宋臣,此生能够亲眼见证大宋迈入盛世,将来为官家威服四海,横扫天下,是何等的荣耀,诸位,且收拾心情,明日,你我便可亲手将西夏国作为贺礼,送给官家,岂不痛快!”
众将闻言精神一振,一齐起身兴奋高喝:“灭国!开疆!大宋万胜!”
种建中豪迈一笑,随即沉下脸来,喝道:“众将听令!”
帐内众将立马凛然抱拳轰应。
种建中环视众人,缓缓道:“无论今晚李乾顺做出怎样的选择,我军都按原计划,明早卯时攻城。”
“天亮以前,我军带来的数十门红衣大炮必须推进到兴庆城外一里,卯时一至,大炮准时轰开城门,四面围城将士缩紧包围,列阵击杀西夏守军。”
“两个时辰内,必须破城,杀入城中,务必掌控西夏国库粮仓,活擒国主李乾顺和皇族及西夏权贵朝臣。”
“这一仗必须干得漂亮点,将西夏国主皇族和权贵朝臣押至汴京,让官家高兴高兴,来日官家太庙献俘,祭祀祖宗,你我皆面上有光,封赏定不会少了诸位。”
帅帐内,众将越来越激动,深夜里的大营,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兴奋的鬼哭狼嚎声,宋军将士们听着将领们兴奋的嘶吼声,他们也激动起来。
军心士气,在这大战即临的深夜里,突然变得高昂振奋,如虹贯日。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军将士饱食之后,在将领的催促下,朝兴庆府城开拔。
十里的路程很短,须臾便至,不到半个时辰,六万宋军黑压压地缩紧了包围,兵临兴庆城下。
开拔的路上很安静,四周平原沃野一片死寂,早在大军扎营前,兴庆府城方圆内的村庄部落和乡镇平民全都逃了。
有的逃入了兴庆城中,有的举家携口逃亡南方,沿途只见荒凉的黄土平原山丘戈壁,以及荒野里的狼群野兽绿幽幽的目光,瞪视着宋军路过。
赶到兴庆城下时,天色已亮。
三军将士在城外列阵,安静地注视着兴庆府城的城墙,还有城墙箭楼上那一面面摇摇欲坠的西夏王旗。
种建中沉住气,仰头看了看天色,冷声道:“传令全军列阵待命,等到卯时。”
兴庆城的城墙上静悄悄,依稀可见神色慌张的西夏守军,魂不守舍地握着刀戟,守军将士没精打采,在将领的呵斥鞭打下,不得不搬运着守城的擂木滚石火油等物质。
城外宋军将士个个面露讥笑,他们在笑西夏守军的天真。
时代变了啊!
还以为靠这些玩意儿能守住城?
火器时代,一发红衣炮弹射去,城墙都会坍塌半截儿,靠这些木头石头怎么守?
相比西夏守军的忙乱,城外的宋军将士却一点也不紧张。
他们是大宋的精锐,也是第一批亲身感受到火器厉害的将士,他们很清楚如今的时代变成什么样子了。
曾经千百年来固有的守城方式,现在已经行不通了,靠着木头石头和火油便以为能守住城,实在太可笑。
我们不会攀爬城墙,不会站在登云梯上跟城墙上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用付出万千生命的代价登上城楼。
我们只会把城门轰开,然后大大方方地从城门走进城内。
破一座城,就是如此简单。
现在西夏守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攻破这座城池比自己想象中快了无数倍。
此时天已大亮,种建中骑马立于中军,身后一杆帅旗猎猎飘扬。
眯眼盯着兴庆府的东城门,城门箭楼上,那面代表李乾顺王朝的旗帜还在招展,旗帜下,是一队队严阵以待的西夏守军。
种建中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李乾顺还是没死心,他还想再拼一拼。”
旁边的副帅郭成冷笑数声,道:“已经快卯时了,兴庆城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李乾顺是不打算投降了。李家皇族的富贵也保不住了,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一名斥候匆匆策马赶来,人没下马,坐在马背上抱拳道:“禀种帅,西南方向斥候探知,五十里外有一支西夏军正朝兴庆城赶来。”
“这支西夏军大约四万人,应该是从西凉府,宣化府军司等各地临时征调,赶来兴庆府勤王的,两个时辰后可至兴庆城下。”
种建中和郭成迅速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神色毫不慌张,反而笑得更快意。
“李乾顺,还真打算垂死挣扎一番,这次可是兴举国之兵来勤王,这个王位,他是真舍不得放下啊。”种建中笑呵呵地道。
郭成也笑道:“正好,末将还觉得这灭国之战杀的敌军不够多,难免耽误了末将的封赏和前程,这下好了,末将的前程有救了。”
种建中嗯了一声,道:“两个时辰内破了兴庆城,活擒李乾顺,然后大军出城,应战勤王援军,时间上来得及。”
郭成道:“种帅,咱们就不必等到卯时了吧?末将以为现在就可下令攻城了。”
种建中点头:“不错,先攻下兴庆城再说。”
然后种建中扬声大喝:“传令,全军准备攻城,红衣大炮瞄准城门,开炮!”
中军阵内,黑色的令旗狠狠挥下,隆隆的战鼓急促地擂响。
在战鼓和号角声中,突然一阵惊天巨响,数十门红衣大炮对准兴庆府东城门开炮。
硝烟散尽,巨响仍回荡在苍茫的天地间。
而兴庆府的城门,包括城门上方的箭楼,城墙,全都变成了一堆堆废墟。
红衣大炮仍未停,继续朝兴庆城的城墙猛轰。
一阵又一阵的巨响声中,肉眼可见城墙上的西夏守军血肉横飞,抱头仓惶逃窜。
从开炮到现在,不到一炷香时辰,这座西夏都城已在炮火的攻势下摇摇欲坠。
此刻仓惶逃窜的西夏守军,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笑话了。
宋军中军阵内,种建中冷眼看着一轮轮炮轰后,兴庆府城墙破败坍塌的模样,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传令,全军将士列阵推进,击杀残敌。”
“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