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朱允熥很快就开始梳理起了明天朝会将要面临的境况,很显然,在老朱眼里,朱允熥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与文官集团的人辩论,别看那些人一个个都是腐儒,可引经据典,说起大道理来,那绝对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以老朱那护犊子的性子,事情到最后,肯定会出面偏袒,只不过到时候就看板子落下来是轻还是重罢了。
正好能够借此机会,看看朱允熥的能力究竟如何,倒也不错,平日里虽说也有了解,毕竟还是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不够清晰。
就在朱允熥还在沉思的时候,这时,一直伺候在朱允熥身边的小太监突然禀报,说道:“三爷,詹微詹大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詹微?
朱允熥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先太子朱标极为倚重的一位重臣,同时也深受老朱的喜爱,不仅是吏部尚书,更兼着都御史的职位,可见当初朱标对他的恩宠之重,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恐怕也是因为他是朱标嫡子的缘故。
“快请!”想到这里,朱允熥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说着,自己更是一同朝着外面走去。
这等重臣,哪怕身为皇孙,出去迎一下,也是表达自己对人家的看重,就像许多君主礼贤下士一般。
等来到殿外,朱允熥一眼便看到了詹微,五十多岁的模样,面容轻逸,哪怕穿着一身官袍,也遮掩不住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儒雅之气。
詹微虽说是文官,可他因为是先太子倚重的大臣,对江南系文官集团也是不太感冒,反倒是与淮西一脉走得更近,若是朱允炆上位,明年,也就是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爆发,詹微也被牵连其中,最终被当时的皇太孙朱允炆以蓝玉党羽之罪上报给老朱,最终被赐死。
“臣詹微见过皇嫡孙殿下。”詹微躬身一礼,开口说道。
“詹大人客气了,你是长者,叫我允熥就好,快快请进。”朱允熥连忙抬手轻扶,随即让开半边身子,做出请的姿态。
“多谢允熥殿下。”詹微闻言,倒也不再客套,称呼更是跟着改口。
可别小看了这样一个细节,这已经说明初步见面,朱允熥的出门迎接以及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样子,获得了詹微的初步认可。
毕竟朱允熥之前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胆小怯懦,对身边伺候的太监们又极其刻薄,易怒,典型的烂泥扶不上墙。
两人一起走进殿内,分主次落座,自有小太监快步去端上茶。
詹微也不废话,而是又望了一眼朱允熥,说道:“允熥殿下,应天府尹陈晓是户部尚书赵勉赵大人的门生。”
说完,便没有了下文。
朱允熥眼皮一跳,赵勉这个户部尚书,很显然便是文官集团那边的人,同时他还是刘三吾的女婿,只不过历史上,户部这个位置很是要命,钱粮筹措,向来都是老朱关注的重点,所以若是不出意外,到今年年底十二月份的时候,赵勉就会被锦衣卫查到收受赃物,随后锒铛下狱,并于十二月二十八日被处死,刘三吾也因为赵勉的事情被牵累,主动辞官隐退。
詹微前来跟自己说这话,明显是想让他好早做准备,知己知彼,免得到时候被文官集团一同发难,在奉天殿上成为笑话。
能够做到这一步,显然詹微的心中也是念及先太子朱标的香火情,否则也不会特意登门,跟朱允熥这样说了。
沉吟少许,朱允熥起身说道:“多谢詹大人,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允熥感激不尽。”
言外之意就是,非常认可詹微这一次的到来,恩情他也记下了。
“允熥殿下客气了,只不过明日朝会,殿下可有把握?”迟疑中,詹微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话。
若是朱允熥能够做到有理有据,那么明日,淮西集团肯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朱允熥这边,詹微作为与淮西一脉更亲近的重臣,自然也要表态,所以今天前来,除了告诉朱允熥应天府尹陈晓是赵勉的门生外,也是怀着试探一波的想法。
“詹大人说笑了,允熥不过才上了几年学堂,与当朝文官们相比可就差远了,不过还请詹大人放心,允熥定当尽力而为。”朱允熥说道。
前半句话无疑是自谦,而后半句,明显就是带着一定的自信才能说出来的,也相当于是给詹微答案了。
其实朱允熥也不想搞得这么隐晦委婉,自己也不痛快,但没办法,跟这些大臣打交道,你要是不这样,就会显得你很没有城府。
“那臣就先恭祝殿下了,告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詹微也没打算多作停留,起身便朝着朱允熥一礼说道。
很多话都尽在不言中,两人毕竟是首次单独相见,点到即止即可。
“我送送詹大人。”朱允熥也连忙站起来说道。
朝着殿外走了几步,詹微又连忙转身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说道:“殿下留步。”
望着詹微离去的背影,朱允熥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成功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他这段时间的改变更是开始有了初步成果,只要他在明天的朝会上能够举止有度,能够不骄不躁地与文官集团辩上几场,那么许多观望的人肯定就会朝着朱允熥靠拢过来,包括淮西勋贵也同样如此,到那个时候,朱允熥身边能够聚集起来的力量,可远不是朱允炆能够相提并论的了。
这就是嫡与庶的区别,当然,这一切更得益于朱允熥那已故的外公常遇春常大将军,淮西一脉多是由他老人家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常氏家族虽说稍显没落,可蓝氏家族却因为蓝玉,依旧如日中天。
反观朱允炆,到目前为止,除了黄子澄,齐泰两个铁杆,就连方孝孺对他都不是很感冒,因为朱允炆还没有上位,还存着变数,许多文官集团的人支持朱允炆,也是为了政治需要,他们被淮西一脉打压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