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裂缝时，叶惊尘刻意收敛了圣境威压。
苍玄大陆的天地灵气像温顺的溪流，与域外狂暴的剑元截然不同，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脚下的青岚域山脉连绵起伏，断剑山那道暗红色的“巨眼”依旧悬浮在灰雾中，只是比初见时黯淡了许多，隐约能看到雾气里缠绕着金色的符文——是万剑盟布下的封印。
“他们在加固裂缝。”流霜剑轻颤，白衣剑祖的残念在剑中低语，“万剑盟的盟主亲自来了，就在断剑山深处，身边跟着七位剑尊境护法。”
叶惊尘落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指尖抚过流霜剑的金色纹路：“界外剑主没跟着？”
“暂时没有。”孩童剑祖的声音从银环中传来，“但他们在裂缝外布了‘天罗剑阵’，一旦你暴露圣境气息，就会被锁定。”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而且，我们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当年背叛三位剑祖的‘叛徒’，也在断剑山。”
叶惊尘眸色一沉。三位剑祖的残念中提过，当年若非有人泄露行踪，他们本有机会毁掉养剑池核心。那个叛徒据说也是玄境修士，后来投靠了界外剑主，成了万剑盟的幕后掌控者。
“先去落霞城。”他压下心头的波澜，“我要先确认王大叔的安危。”
一路南下，青岚域的景象比离开时萧条了许多。官道上往来的修士大多穿着万剑盟的银甲，关卡处盘查森严，过往行人均需出示“灵牌”——那是万剑盟新推行的身份标识，牌面上刻着细密的符文，能监测持有者的灵气波动。
“万剑盟在清剿残剑谷余孽的同时，也在收拢所有修士。”石牙的声音从腰间的传讯符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杂音，“老鬼说他们在筹备‘献剑礼’，要把青岚域所有剑修的本命剑都献给‘上界’，说是能换来突破玄境的机缘。”
叶惊尘冷笑。所谓的献剑礼，不过是界外剑主收割剑胎的幌子。他避开官道，借着山林掩护潜行，流霜剑的银芒悄然铺开，将自身气息伪装成普通剑徒，顺利绕过了七道关卡。
落霞城的城门比记忆中高大了许多，城墙被重新修葺过，上面镶嵌着密密麻麻的测灵石，闪烁着淡蓝色的灵光。城门处站着两队银甲修士，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柄制式长剑，剑鞘上刻着万剑盟的剑徽。
“进城者，出示灵牌，接受灵气检测。”守卫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叶惊尘混在人群中，看着前面的百姓一个个被测灵石扫过，稍有灵气波动便会被拦下盘问。他摸了摸怀中的青铜小剑，小剑传来微弱的震颤，将他体内的圣境灵气牢牢锁住，只留下一丝剑徒境的气息。
轮到他时，测灵石扫过身体，只亮起微弱的白光。守卫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发现异常，挥挥手让他进城。
城内的变化更大。铁匠铺所在的那条街被改成了“献剑坊”，坊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剑，从凡铁到灵兵不等，几个穿着黑袍的修士正用符文在剑身上烙印，每烙印完一柄，剑身上的灵光就会黯淡一分。
“王大叔的铁匠铺……”叶惊尘的目光落在献剑坊深处，那里的地基明显是新翻修过的，原本挂着“王记铁匠铺”招牌的地方，现在立着一块黑色的石碑，上面刻着“叛逆王猛，畏罪自焚”八个字。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叶惊尘攥紧流霜剑，指节泛白，圣境威压险些失控，幸好青铜小剑及时传来清凉的气息，才将那股戾气压了下去。
“别冲动。”黑袍剑祖的残念响起，“石碑上的怨气很淡，不像是被烈火焚烧过，王猛可能还活着。”
叶惊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走到献剑坊对面的茶摊坐下，点了一壶劣质的茶水，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献剑礼后，万剑盟要在断剑山开启‘通玄井’，说是上界的仙师会亲自降临，指点我们突破玄境。”
“通玄井？那不是传说中三位玄境剑祖留下的遗迹吗？万剑盟怎么敢动那里的东西？”
“你懂什么？这是上界的意思！据说只要献上本命剑，就能得到仙师的青睐，直接跳过圣境，一步踏入玄境！”
叶惊尘的心沉了下去。通玄井是苍玄大陆的灵气源头，也是养剑池的核心所在。万剑盟此举，显然是要彻底打开通玄井，让界外剑主能更方便地收割剑胎。
就在这时，献剑坊突然骚动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个银甲修士押着走过，那人穿着囚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伤痕，正是王猛！
“老东西，快点！”一个修士一脚踹在王猛腿弯，将他踹得跪倒在地，“献剑礼马上开始了，你的‘破铁’要是敢出一点差错，就把你扔进通玄井喂怨灵！”
王猛没有反抗，只是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叶惊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决绝的警告，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快走。
叶惊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看到王猛的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丹田处的灵气波动杂乱不堪，显然是被废了修为。
“王大叔……”
“别冲动！”黑袍剑祖的声音急促响起，“献剑坊周围有三位剑尊境护法，你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他，还会暴露自己！”
叶惊尘死死盯着王猛被押进献剑坊深处，那里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金色长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把玩着一柄长剑，剑身反射的光线下，能看到袍角绣着的玄鸟图案——那是万剑盟盟主的标识。
“盟主亲自坐镇落霞城，看来献剑礼的重头戏就在这里。”叶惊尘端起茶杯，茶水已经凉透，“他们要王大叔做什么？”
“王猛是当年少数见过玄剑碎片的人。”白衣剑祖的残念响起，“万剑盟可能想逼他说出其他碎片的下落，或者……用他来引你现身。”
叶惊尘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他在计算献剑坊的守卫分布，三位剑尊的位置，以及王猛被关押的具体方位。
“献剑礼什么时候开始？”
“三天后。”石牙的声音从传讯符传来，“老鬼说献剑礼当天，万剑盟会打开通玄井的第一道封印，让所有献剑者沐浴‘玄气’，其实是要在那时种下界外剑主的印记。”
三天。
叶惊尘站起身，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转身朝着城外走去。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王猛的目光依旧落在他的背影上，带着期盼，也带着担忧。
出城后，他没有远离，而是在城外的山林中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开始运转《无垢剑典》。青铜小剑悬浮在身前，将之前吞噬的三枚界外剑魂缓缓炼化，精纯的剑元顺着经脉涌入灵海，让圣境根基愈发稳固。
“三天后，献剑礼开始时，万剑盟的注意力会集中在通玄井。”叶惊尘睁开眼，流霜剑的银芒在洞壁上投下跳动的光影，“石牙，你带残剑谷的人在城外布下‘破法阵’，干扰他们的灵气运转；老鬼，你想办法潜入献剑坊，找到王大叔的关押处；至于万剑盟的盟主和那三位剑尊……”
他握紧流霜剑，剑身上的金色纹路亮起：“交给我。”
传讯符那头沉默片刻，石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惊尘，你确定要这么做？万剑盟的盟主据说已经半只脚踏入玄境，还有那个叛徒……”
“我知道。”叶惊尘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王大叔为了我能活下去，甘愿受辱；残剑谷的前辈们为了真相，不惜战死；三位剑祖为了打破囚笼，连残魂都在守护……我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他走出山洞，望着落霞城的方向。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将那些测灵石染成了金色，看起来竟有几分神圣。可叶惊尘知道，那神圣的表象下，藏着怎样肮脏的阴谋。
“界外剑主，万剑盟，叛徒……”他轻声念着这些名字，流霜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三天后，我会告诉你们，谁才是苍玄大陆真正的剑主。”
夜风拂过山林，带来落霞城的喧嚣，也带来献剑坊隐约的钟声。叶惊尘闭上眼睛，灵海中的圣境灵气开始按照特殊的韵律流转，青铜小剑与流霜剑同时亮起，一青一银两道光芒交织，在夜空中勾勒出一道玄奥的剑形——那是玄剑碎片拼合后的完整形态。
三天后的献剑礼，将是终结，也是开始。
属于无垢剑心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