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玄井崩塌的烟尘尚未散尽，叶惊尘已带着王猛回到落霞城中心。广场上的欢呼渐渐平息，幸存的修士们围着他，眼神里既有敬畏，也有茫然——万剑盟倒了，通玄井毁了，他们习惯了被指引的修行之路，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叶小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李青拄着半截青岚剑，这位曾对万剑盟俯首帖耳的掌门，此刻鬓角已染霜白，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叶惊尘将流霜剑归鞘，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银光。他看向断剑山方向，那里的烟尘正被山风吹散，露出重新凝结的灰雾，只是这一次，雾气里再无金色符文，只有纯粹的天地灵气在缓缓流动。
“第一件事，救人。”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万剑盟的地牢里还有许多被关押的修士和百姓，青岚剑派熟悉城内布局，由李掌门带队去清点解救。”
李青一怔，随即挺直腰板，拱手道：“谨遵叶小哥吩咐！”
“第二件事，清障。”叶惊尘转向石牙，“残剑谷的弟子熟悉阵法，麻烦你带人拆除城内所有万剑盟留下的测灵石和符文，尤其是献剑坊那些被烙印过的废剑，需用流霜剑的剑气净化后深埋。”
石牙握着锯齿剑的手紧了紧，重重点头：“放心！”
“第三件事，立规。”他最后看向老鬼，“陨星阁在黑石城经营多年，熟知各方势力。请老鬼前辈牵头，联络青岚域所有未投靠万剑盟的门派，三日后在落霞城议事，共商重建之事。”
老鬼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咧嘴一笑：“这活儿我爱干。”
众人领命散去，广场上很快只剩下叶惊尘和王猛。王猛被废了丹田，此刻正靠在石台上喘息，看着叶惊尘有条不紊地布置一切，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欣慰的光：“当年在铁匠铺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是池中之物。”
叶惊尘蹲下身，将一枚疗伤丹药塞进他手里：“王大叔，你的丹田……”
“无妨。”王猛摆摆手，笑容豁达，“能看到万剑盟覆灭，能看到你撑起这片天，我这条老命就算没白活。倒是你，强行催动玄剑虚影，圣境根基怕是伤得不轻。”
叶惊尘确实感到体内灵气紊乱，流霜剑的银芒也黯淡了许多。但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指尖轻轻叩了叩胸口的青铜小剑：“王大叔，你早就知道玄剑碎片的事，对吗？包括它能集齐破界……”
王猛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发黑的兽皮，上面用朱砂画着与玄剑碎片相似的图案：“这是我年轻时在断剑山采药，从一具枯骨怀里找到的。那枯骨握着半块碎片，心口插着的箭簇上，刻着万剑盟早期的徽记。”
他指着图案角落的小字：“你看这里，‘玄剑聚，囚笼裂，剑主出，天地劫’。我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这碎片不一般，后来见你能引动它，就猜到你或许是命定之人。”
叶惊尘摸着兽皮上的字迹，突然想起三位剑祖的残念。玄剑聚确实能裂囚笼，但“剑主出”指的究竟是界外剑主，还是……他自己？
“别想太多。”王猛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是一步一步走的。当年残剑谷的人守着秘密，守到了灭门；万剑盟的人捧着阴谋，捧到了覆灭。咱们踏踏实实活着，比什么都强。”
三日后的议事，比预想中顺利。
青岚域大小三十七个门派，来了三十一家。缺席的不是投靠过万剑盟心有顾忌，就是在之前的清剿中覆灭了。议事的地点设在重建后的献剑坊，原本堆放废剑的地方，此刻摆着一张巨大的青石桌，桌上摊着青岚域的地图，边缘还放着几块从通玄井废墟里捡来的碎石。
“叶小哥，如今万剑盟已灭，这青岚域的秩序……”说话的是黑风寨的寨主，一个络腮胡大汉，他曾因拒绝献剑被万剑盟追杀，此刻嗓门洪亮，“总不能群龙无首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目光都投向叶惊尘。他以圣境之力毁掉通玄井，又身负无垢剑心，无疑是最合适的领袖人选。
叶惊尘却摇了摇头，将流霜剑放在桌上：“我不会做第二个万剑盟盟主。”他指着地图上的山脉河流，“青岚域该有自己的规矩，不是靠一人一剑，而是靠所有修行者共同守护。”
他顿了顿，说出早已想好的章程：“其一，废除灵牌制度，修行者凭本事立足，不以门派分高下；其二，开放断剑山遗迹，所有修士均可入内探索，所得机缘按劳分配；其三，组建‘护域卫’，由各门派轮流派人值守，共同抵御域外威胁。”
“抵御域外威胁？”有人不解，“通玄井不是已经毁了吗？”
“只是暂时封印。”叶惊尘拿起一块通玄井的碎石，石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剑魂之力，“界外剑主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他将碎石捏碎，灵力催动下，碎末在空中凝聚成域外剑界的简略图谱：“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也有更凶险的敌人。我们不能再做笼中鸟，要主动走出苍玄大陆，去了解，去学习，去……变强。”
这番话让不少修士热血沸腾。他们被困在青岚域太久，早已厌倦了万剑盟的桎梏，叶惊尘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闭塞的视野。
“叶小哥说得对！”黑风寨主第一个拍桌赞同，“我黑风寨愿加入护域卫，第一个去断剑山值守！”
“我们青岚剑派也愿加入！”李青紧随其后。
议事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各门派散去时，脸上都带着久违的振奋。叶惊尘站在献剑坊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流霜剑轻轻震颤，白衣剑祖的残念在剑中低语：“你这一步，比三位剑祖当年走得更稳。”
“只是开始。”叶惊尘抬头望向天空，湛蓝的天幕上，那道通往域外的裂缝已变得极淡，却仍未完全消失，“对了，界外剑主的分魂被镇压在通玄井废墟下，会不会……”
“暂时没事。”黑袍剑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和白衣耗了大半残念加固封印，至少能撑十年。十年后……就看你的了。”
叶惊尘握紧流霜剑。十年，足够他从圣境突破到玄境，足够苍玄大陆休养生息，也足够……他做好面对界外剑主的准备。
接下来的半年，青岚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断剑山的遗迹成了修行者的圣地，不时有人在里面找到残缺的剑谱或灵材；护域卫的轮值制度有条不紊，各门派虽偶有摩擦，却再无大规模冲突；叶惊尘则在王猛重建的铁匠铺后院闭关，一边修复圣境根基，一边炼化从通玄井带回的剑魂之力。
这日清晨，他正在院中练剑，流霜剑的银芒突然暴涨，剑身上的金纹与霜纹交织，竟在空中凝聚出一道完整的玄剑虚影。虚影冲天而起，在落霞城上空盘旋一周，发出清越的剑鸣，整个青岚域的灵气都跟着沸腾起来。
“突破了？”王猛端着刚出炉的馒头，站在门口笑看，“玄境的门槛，总算摸到了？”
叶惊尘收剑而立，气息比之前更加深邃，周身的灵气已凝聚成实质的剑元，正是玄境初期的征兆。他看向断剑山方向，那里的灰雾在玄剑虚影的照耀下，竟缓缓分开一条通道，通道尽头，隐约能看到一艘残破的剑舰——是三位剑祖当年的旗舰，竟藏在断剑山深处。
“旗舰里，应该有去往域外剑界更深处的地图。”孩童剑祖的声音从银环中传来，带着兴奋，“界外剑主的老巢，界外剑修的分布，还有……真正能毁掉养剑池的方法。”
叶惊尘拿起流霜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知道，闭关的日子结束了，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他走到王猛身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麦香：“王大叔，我要去趟断剑山。”
“去吧。”王猛拍了拍他的后背，“早去早回。对了，把这个带上。”他递过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件刚打好的护心镜，边缘刻着玄剑的图案，“域外不比苍玄，万事小心。”
叶惊尘将布包系在腰间，最后看了一眼落霞城。城墙下，护域卫的修士正在操练；献剑坊已改名为“聚贤楼”，里面传来各门派议事的声音；就连街角的孩童，都拿着木剑模仿他的“破妄”式，咿呀有声。
这里，已经真正成为了新的开始。
他转身，化作一道银芒，朝着断剑山的通道飞去。流霜剑的剑鸣与青岚域的灵气共鸣，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约定——关于破界，关于自由，关于所有不甘被囚禁的灵魂。
通道尽头的剑舰上，一面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玄”字历经岁月冲刷，却愈发清晰。叶惊尘踏上甲板的瞬间，剑舰突然震动起来，符文亮起，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似乎准备起航。
他握住流霜剑，站在舰首，望向域外剑界的方向。那里有未知的危险，有强大的敌人，却也有三位剑祖未竟的理想，有苍玄大陆未来的希望。
“出发。”
叶惊尘轻声道。
剑舰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响，冲破断剑山的灰雾，朝着那道淡蓝色的裂缝飞去。阳光洒在甲板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流霜剑的银芒刺破云层，在天地间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像是在宣告：
无垢剑心的传人，来了。
属于苍玄大陆的反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