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条约》的签署仪式。
并未选在江户,而是在定远舰的甲板上进行。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羞辱。
胜利者甚至不愿踏上失败者的土地。
只允许对方来到自己的地盘。
在冰冷的炮口下,签下这份城下之盟。
幕府首席酒井胜一,身着最高规格的礼服,却掩不住脸上的灰败与屈辱。
他颤抖着手,在铺着明黄色锦缎的桌案上。
用德川将军的朱印,重重地压在了那份将彻底改变倭国命运的条约文本之上。
当他抬起手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几乎瘫软。
刘大锤用一方玉玺在同样位置盖下。
没有欢呼,没有庆贺。
仪式结束,刘大锤并未按常理让酒井胜一马上离开。
只见他走到面如死灰的酒井胜一身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酒井大人,随我来。”
“条约签了,但事情才刚刚开始。”
刘大锤指着江户湾方向,语气冰冷地说道,“看见了吗?”
酒井胜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数艘东征军的运输舰已经靠岸。
一队队臂膀上戴着宪兵与工程兵袖标的士兵。
正秩序井然地登陆。
他们扛着测量仪器,以及一些轻型工程设备。
“根据条约,我军将协助你们进行非军事化管理。”
刘大锤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现在登陆的,是我方军事资产核查与违拆团。”
酒井胜一眼睁睁地看着。
那些大夏士兵在他们的人带领下。
目标明确,径直冲向江户,浦贺等地几家最为著名的刀剑工坊。
以及幕府直属的火炮铸造所。
在绝对的武力下,连他们高层都屁颠颠地去和人家签订条约。
那我们带着这些大夏士兵去这些地方转转。
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没有反抗。
就算有,也就是一个铅弹的事情。
工坊里的匠人惊恐地被驱赶出来,集中看管。
随后,里面传出了砸毁熔炉,折断淬火槽。
以及用炸药爆破高大烟囱的巨响。
浓烟滚滚升起。
不仅仅是这些工坊。
连带着附近为它们提供原料的铁矿场,木炭窑。
都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刘大锤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是在聊着家常一般。
“他们的任务是登记并彻底拆除所有能制造,维修武器的工坊,矿场。
所有发现的武器设计图纸,锻造秘录,一律没收。
敢于藏匿或抵抗者……”
刘大锤顿了顿,看了一眼酒井胜一。
“格杀勿论!”
酒井胜一浑身一颤。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些匠人们绝望的哭喊。
以及那些试图反抗者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这不是条约,这是对一个民族脊梁的系统性拆除!
不要怪江白心狠!
他和张大彪这些玩家最终还是要离开这个副本的。
若不能在此时,彻底把那个民族打倒,压垮。
那么未来的某日,他们还会再次来入侵大夏。
因为,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资源,野心会让一些野心家做出看似冲动的举动。
一只虫子就敢悍然地向东方巨龙发动袭击。
江白不会再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距离东征大军返回已经过去数月了。
九州,萨摩藩旧地,某处大型铁矿。
这里已然换了天地。
飘扬的不再是岛津家的十字丸旗,而是大夏旗帜。
矿场被高大的铁丝网围起。
入口处有大夏士兵持枪警戒。
一名穿着大夏国官袍特派员,正拿着账本。
监督着矿工们,将一车车优质的铁矿石,装上一艘悬挂大夏国旗帜的大型运输船。
旁边一名原萨摩藩的官员。
如今穿着简陋的衣物。
点头哈腰地陪同着,脸上满是谦卑。
“大人,您看,这个月的产量又提升了。”
倭国官员用生硬的汉语讨好地说。
特派员眼皮都没抬,只是用笔在账本上划了一下。
“嗯,按照条约,这些矿产将用于抵扣赔款。
好好干,早日还清债务,对你们有好处。”
而在倭国本土的其他地方。
因为优质铁矿被源源不断地运走。
铁价飞涨,连普通的农具都开始短缺。
民生愈发艰难。
这一招的经济枷锁,算是牢牢扼住了倭国的咽喉。
京都,一座被征用的原武士宅邸。
如今挂上了宣化学堂的牌匾。
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出。
但内容却让偶尔路过的旧武士们握紧了拳头,又无奈地松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几十名被强制送来的倭国贵族,大名子弟。
大声诵读着《诗经》中的句子。
那东征军留下的一名教员手持戒尺。
目光扫过每一个稚嫩却充满不甘,茫然的脸庞。
“大声念!你们要永远记住!
你们的生死荣辱,你们家族的存续兴衰。
皆来自于大夏的恩赐!
违背天朝意志,便是自取灭亡。”
文化的根,正在被小心翼翼地,却无比坚定地撬动,改造。
京师紫禁城,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而在宴会厅的角落,一场别开生面的蹴鞠表演正在进行。
表演者是几位年轻的倭国藩主继承人。
他们穿着华贵却滑稽的仿明制戏服。
努力踢着皮球,动作笨拙。
引得在场的文武百官阵阵哄笑。
其中一位继承人,脸上堆着最谦卑,最讨好的笑容。
仿佛无比享受这种荣耀。
但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
却燃烧着刻骨的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高踞主位的江白,轻轻抿了一口酒,对身旁的张大彪低声说道:
“彪子,看见了吗?
毁灭他们的肉体,是最低级的手段。
摧毁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
武士的刀,国家的矿,乃至他们未来的希望。
让他们从精神上彻底跪下来。
并让他们的后代世世代代记住这个教训。
才是真正的永绝后患之道。”
张大彪重重点头。
他明白了,江白要的不仅仅是领土和赔款。
更是一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征服。
在大夏属地九州都督府的公告栏前。
围着稀稀拉拉的人群。
公告栏上贴着两份告示。
左边一份,用词典雅,是精美的汉语书写。
内容是招募通晓官话,熟悉律法的倭人精英。
进入新成立的协理衙门任职,许诺优厚的俸禄和地位。
右边一份,文字则显得扭曲,怪异。
像是汉字的偏旁部首被生硬地拼凑在一起。
这便是刚刚推行开来的士语告示。
内容写道:“凡我倭国良民,需谨守本分。
习士语,安生业,勿生事端,则天朝自当庇护。”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传来。
几名大夏士兵押着一个被反绑双手的倭人走了过来。
那倭人穿着偷来的大夏商人服饰。
嘴里还在用蹩脚的汉语嚷嚷:
“我是商人,我是大明的商人!”
带队的一名江字营的小旗。
他从对方的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这是身份登记册。
又捏着那倭人的脸对照了一下。
“山口次郎,鹿儿岛人士,原萨摩藩足轻。
官话都说不利索,也敢来蒙混过关?
带走!按律,其所在保甲,一并连坐受罚。”
周围围观的倭人百姓,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有恐惧,有麻木,也有深深的无奈。
两道文化的鸿沟,一套严密的身份枷锁。
已经如同无形的铁链,开始紧紧缠绕在这个岛国的命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