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武英殿内。
江白面前摊开着《吏治十疏》。
这是李岩联合几位清流官员刚呈上的奏章。
大殿内。
钱大富脸色铁青,将一本账册重重放在江白面前。
“老大,这就是我们接手的天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我带人盘查了太仓,节慎库,乃至内承运库的所有底档。
去岁,名义上全国田赋,盐课,杂项等。
理论应征额高达两千三百万两。
这是崇祯多次加饷算出来的理论数额。
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钱大富深吸一口气。
说出了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但经过层层盘剥,地方截留,以及因战乱和天灾造成的拖欠。
实际解送至京师,能由您支配的现银。”
他顿了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仅有八十七万两!”
“多少?”
一旁的张大彪猛地站起。
他无法相信,一个偌大的帝国。
一年的财政收入,竟然不如他一次中等规模的战役缴获来的多。
“八十七万两。”
钱大富重复道,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而这笔钱,需要支付京城百官,勋贵,宗室的俸禄。
需要维持皇宫用度。
需要支应北方边镇的最低限度粮饷。
若非我们之前攻城略地有些缴获。
以及刚刚从倭国运回的首批赔款。
我们这个朝廷,连三个月都撑不下去!”
现在可以想想当年崇祯有多难了!
钱大富指向账册旁另一叠文书。
“更可怕的是,前明为了剿流寇,抗清廷,加征三饷。
早已预征了未来数年的税银。
我们接手的是一个被彻底榨干,民穷财尽的烂摊子!”
“还有啥坏消息,都一并说了吧!”
江白抬头看向一众心腹,缓缓说道。
孙奎适时地呈上一份密报,声音冰冷:
“老大,查实了。
山东清运使伙同地方士绅,将五万石漕粮以陈米换新米。
倒卖差价尽入私囊,背后是曲阜孔氏在销赃。
类似情况,在运河,盐课体系中,已成惯例。
他们便是在这帝国的残躯上,敲骨吸髓!”
张大彪双眼赤红,怒道:“玛德,我们在前方流血拼命,收复河山。
这帮国之蛀虫,却在这等关头还在贪墨。
老大此风不刹,国将不国啊!”
江白沉默地听着。
八十多万两,这个数字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意味新朝的经济基础几乎为零。
内部的腐败和财政危机。
远比外部的军事威胁更加致命。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八十七万两,
这就是我们脚下的万里江山。”
江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所以,这间破屋子,已经不是打扫的问题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决然下令:
“明日,成立三大总署。”
“第一个是度支清田总署。
由钱大富领衔,配属一营新军。
我给你一道《核饷清丈令》。
先从南直隶,浙江这些号称鱼米之乡,赋税重地的开始。
重新清丈天下田亩!
目标就一个,把所有被士绅豪强。
贪官污吏吞下去的土地和银子,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清丈出的隐田,五成收归国有,五成分给原佃户。
永为世业,按新定低税率纳税!”
“第二个是肃政廉访总署。
老孙由你来执掌。
颁布《新政官员惩戒条例》。
凡贪墨二十两以上者,削职夺功名,徒三千里,罚没家产。
五十两以上者,斩立决,家产充公。
一百两以上,或涉及军需,漕粮,盐课者,斩立决。
夷三族,悬首示众!
我给你们先斩后奏之权!”
“老大,我有地方不能理解。
根据初步核查,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家产超过十万两者,占七成。
若严格按新法,皆可论死。”
钱大富皱眉思索。
“若真如此,政务即刻瘫痪,南方各省恐生大变。”
江白淡然一笑:
“谁说要一刀切了?
我颁布此法,要的不是从头,而是要他们听话。”
江白看向孙奎说道:“老孙,你把整理好的名单拿出来。”
孙奎呈上一份名单,上面用朱笔和墨笔做了不同标记。
“朱笔圈出的,是既贪墨甚巨。
又串联反对新政的核心人物,共一十七人。
墨笔标注的,是贪墨但能力尚可,或可争取的。”
江白拿起朱笔,在其中三个名字上重重一划:
“这三人,是孔家在朝中的代言人。
也是清丈山东最大的阻力。
老孙,给你三日之内。
将他们贪墨漕粮,勾结前清余孽的铁证坐实。
按通敌,贪墨军需论处,夷三族。
要快,要狠,要把声势造足!”
“至于其他人。”
江白放下笔,对钱大富说,“给你一份名单,去和他们谈。
告诉他们,过去的账,朝廷可以暂时不追究。
但从即日起,他们的手脚必须干净。
更要紧的是,必须不折不扣地推行新政。
谁敢阳奉阴违,那三人的下场,就是榜样。”
张大彪恍然大悟笑道:
“杀鸡儆猴,拉拢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最顽固的。”
“没错。”
江白目光冰冷,“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
他们的生死,不在于他们过去贪了多少。
而在于他们未来是否还有用,是否听话。”
“接下来就是,第三议政参事总署。
李岩由你主导筹建。
设上下两院,上院由功勋重臣,各部主官组成。
下院由各地推举的士、农、工、商之贤达组成。
虽无决策之权。
但有议政,咨询,监督之责。
特别是对度支,肃政两署的监督!”
“李岩领命,定不会让执政失望!”
李岩现在后面一直没出声,听到竟然有他的份。
心中激动,连忙出列行礼。
这番布置,已不是整顿。
而是一场针对旧有利益集团的全面战争。
刘大锤面露忧色:
“执政,如此霹雳手段。
江南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
恐怕会狗急跳墙,煽动叛乱。”
“那就让他们反!”
“我正愁没有理由,将他们连根拔起!”
“彪子,枢密院即刻下令。
调新编第一,第二师移驻应天府,苏州府。
长江水师进入一级战备,封锁所有江面。”
“大锤,舰队分出一支分舰队。
巡弋长江口与杭州湾。”
江白最后对孙奎下令。
“将孔家,部分东林残余与倭国萨摩藩,甚至北边蒙古私下贸易。
暗通款曲的信件证据,全部整理好。
他们若敢动,这就是他们通敌叛国的铁证。
我要用他们的人头,来祭这新朝的《宪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