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韩苟和林简悄然离开了上清宗的山门。
韩苟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
气息收敛得如同一个普通凡人，混入人群便会立刻消失不见。
林简跟在他身后，努力模仿着师兄那种低调隐匿的姿态。
心中既有些紧张，又带着一丝初次执行重要任务的兴奋。
那八千五百块下品灵石，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也压在韩苟的身上。
他亲眼看见韩苟将灵石分成了至少五份，装在不同的储物袋里。
藏在道袍内衬、腰带夹层甚至鞋底等意想不到的地方。
“跟紧，多看，少问，遇事看我眼色。”出发前，韩苟只低声交代了这么一句。
百余里的路程，两人没有选择御风飞行那般招摇，而是依靠脚力辅以轻身术。
韩苟选择的路径极为刁钻。
时而穿梭于密林，时而沿溪流逆行，甚至会突然停下，躲在巨石后静静聆听片刻，确认没有跟踪者后才继续前进。
这种极致的谨慎让林简深刻体会到七师兄的“苟道”精髓。
果然，七师兄不愧是苟道大师。
出来一趟都是如此的稳健。
中午时分，日头渐高，两人终于抵达了太元坊市所在的山谷。
谷口设有简单的幻阵，两名练气后期的修士懒洋洋地守着入口，收取每人一块灵石的入场费。
踏入坊市的瞬间，喧嚣的声浪和复杂的气味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林简的感官。
宽阔的主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
“百宝阁”、“丹鼎楼”、“符箓堂”等牌匾堂皇大气，轻易地镇住那些囊中羞涩的底层修士。
让他们看一眼就觉得羞愧，充满不配得感。
但更多的则是随地铺开兽皮或粗布的地摊。
摊主们卖力地吆喝着，推销着各种来路不明的法器、丹药、灵草、矿石以及妖兽材料。
修士摩肩接踵，修为各异。
从练气初期的菜鸟到气息深沉的筑基高手皆有。
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两股令人心悸的神念扫过，显然是坐镇坊市的强者。
林简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修仙界的集市，感觉无比新奇。
但他牢记韩苟的嘱咐，不敢过多东张西望。
只是默默地将神识如同蛛网般悄然铺散开去。
在他的神识感知下，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而立体。
许多摊位上的法器灵光黯淡，内里结构粗糙。
一些丹药散发着驳杂不纯的气息。
甚至能“看”到某些摊主眼神闪烁，体内灵力波动异常，显然在打着坑蒙拐骗的主意。
韩苟目标明确，低声道：
“先去最大的店摸摸底，心里有数再去地摊捡漏。”
他领着林简，首先走进了门面最大的“百炼阁”。
店内宽敞明亮，伙计看到韩苟朴素的衣着本有些怠慢。
但感受到他刻意流露出的一丝练气后期的气息后，立刻换上了热情的笑容。
韩苟也不废话，直接询问定空石和戊土精粹。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精明老者，捻着胡须报出的价格让林简暗暗咋舌。
指甲盖大小、品质一般的定空石开价一千二百灵石。
戊土精粹按钱卖，一钱就要五百五。
至于星辰铁，掌柜直接摇头：
“那可是紧俏货，偶尔有指甲盖那么大一点，都要五六千灵石，还经常断货。”
韩苟面不改色，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气开始砍价，从材料产地、纯度、市面行情说到宗门采购不易。
磨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定空石的价格压到一千零五十，戊土精粹压到五百一钱。
但距离预算依旧相差甚远。
接着他们又去了“地元斋”，情况大同小异。
走出地元斋时，韩苟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低声道：
“价格比预想的还高两成，青玄洞天那边可能打过招呼了，或者最近确实货源紧张。”
林简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八千五百灵石，听着不少，但在这些硬通货面前，显得如此捉襟见肘。
“走，去东区自由市场碰碰运气，那里水浑，但偶尔也能摸到鱼。
眼睛放亮些，那里假货比真货多。”
韩苟调整了一下情绪，带着林简走向坊市东头。
东区更加混乱拥挤，地面坑洼不平，摊主们的叫卖也更加夸张离谱。
什么“上古仙剑碎片”、“万年灵乳”、“神兽后裔蛋”……吹得天花乱坠。
韩苟一个个摊位仔细看过去，动作慢得像是在抠石头缝。
时不时拿起一块矿石敲击听声，拿起一株灵草轻嗅辨味，显得极有耐心和经验。
林简跟在后面，一边学习，一边则依靠自己强大的神识进行着地毯式扫描。
大部分东西在他神识下都原形毕露，灵气稀薄，结构松散。
直到他的神识掠过角落里一个愁眉苦脸的老修士摊位时，猛地停顿了一下。
那老修士摊位上的东西实在寒酸。
几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疙瘩，几株半枯萎的草药，还有几件明显是报废的法器碎片。
灵气波动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
摊主本人也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然而，林简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
其中一块黑不溜秋、沾满干涸泥土的金属碎片内部，蕴藏着一股隐晦却异常精纯厚重的金行之力。
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流转。
这股力量被牢牢封锁着，若非林简神识特异，绝对无法察觉。
“师兄，”林简轻轻拉了一下韩苟的衣袖，用眼神示意那个角落，传音道。
“那块黑色的碎片，我感觉有点不一样。”
韩苟顺着目光看去，以他老练的眼力，初看之下也觉得那不过是块炼废了的渣铁。
但他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那几块“废铁”，随口问：
“老丈，这些破烂怎么卖？”
老修士抬起浑浊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都给五十灵石，拿走，清净。”
韩苟拿起那块黑色碎片，掂了掂，又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的声响，摇头道：
“都是些没用的废料，十块灵石，我拿回去给我这师弟练练手。”
“二十！最少二十！我为了挖这些东西，差点折在那古修士洞府外围的禁制里！”
老修士讨价还价，脸上挤出几丝苦涩。
韩苟作势起身要走。
“十五！十五块灵石，全给你！”老修士连忙喊道，似乎生怕这唯一的顾客跑了。
最终，韩苟用十五块下品灵石，买下了那堆包括黑色碎片在内的所有“破烂”。
离开摊位一段距离后，韩苟才低声问：“小九，你确定这东西不是废铁？”
林简接过碎片，入手远比看上去沉重，那股内敛的力量感更加清晰。
他肯定地点点头：“师兄，这里面蕴含着一丝星辰之力。我觉得或许能有点用处。”
韩苟将信将疑，但还是小心地将碎片收入一个特制的木盒里封好。
“回去让大师姐定夺。就算看走眼，十五灵石也不亏。”
解决了这个插曲，两人继续采购主材。
韩苟充分发挥了他丰富的经验和砍价本领，穿梭于各个摊位之间，与形形色色的摊主斗智斗勇。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鏖战，终于以相对优惠的价格，在不同摊位凑齐了所需的定空石和戊土精粹，品质都还算不错。
八千五百灵石，已经如流水般花出去了近七千。
就在两人稍稍松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时，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摊位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瞬间吸引了大量围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