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文化馆。
二楼,《沅水》编辑部。
贺卫国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吹,看着“黑茶”碎末逐渐被开水泡发,一股别样的清茶香气焕发开来。
“嗯……不错!不错!徐馆长不愧是徐馆长!就是有品味!梅山产的黑茶倒是不比君山茶差!就是这水……不咋样,要是弄点山泉水,再弄个茶室……就完美了!”
他喝了一小口,就像是在喝酒一般,闭着双眼,回味着口中的茶香,想象自己在喝“大红袍”。
前世,他就经常在教培中心茶室里喝……哦!不!品茶!
什么“大红袍”“铁观音”,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但现在,他觉得这“梅山”产的黑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喝进去苦是苦了点,但它“解渴”不是!
好吧!
这年头,能喝上茶叶就不错了,大部分人喝的都是“凉白开”。
就如这县文化馆,大家平时喝的都是从锅炉房打的“开水”。
茶叶,那只有领导办公室才有,而且一般也不喝,只有来了贵客,或是更高领导,才会拿出来用于招待。
“咚咚咚……请问这里是《沅水》编辑部吗?”
就当贺卫国悠闲喝茶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阮家驹抬头看了一眼,刚想上前去开门,却见赵国强一马当先,将房门给打开了。
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个年轻人,他戴着眼镜,二十来岁,上身穿着一件蓝色高领毛衣,外边则披着一件军大衣,下身着蓝色筒裤,脚下的皮鞋被擦得锃亮。
“你是……”赵国强看着眼前之人,不禁开口问道。
倒是这时候,贺卫国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迎了上去。
“秦家栋同志!你怎么来啦?”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红旗公社的秦家栋同志!”
“这位是我们编辑部的阮家驹阮副主编,这是编辑赵国强同志!”
“贺……贺主编!我是听说你现在是……是《沅水》主编,就想给贵编辑部投稿来着,可之前我一连投了七份稿子,这次……这次好像没刊登我的,我……我想来问问……!”
秦家栋此时明显有些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目光也不敢直视贺家国三人。
看得出来,他在来这之前,应该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
“呃……这个……实在抱歉!由于这次的《沅水》第一期,发行上比较仓促,你的稿子还未来得及审阅,要不这样吧……下期,下期《沅水》,我争取优先审你的稿子”
贺卫国这话自然是睁眼说瞎话。
他真不好明说,免得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秦家栋似乎不愿就此放弃。
他再次拿出了一摞稿件,将其递给了贺卫国。
贺卫国一见这“阵势”,也被吓了一大跳。
这人怎么这么“轴”呀!
是听不懂他话外之意,还是在装傻充愣。
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拿出这么多稿子来“污染”他的眼睛。
可不收下又不行!
他只得尴尬笑了笑,连忙对着一旁的赵国强使了个眼色。
赵国强顿时心领神会,马上走了过来,一把接过了他手中的稿子。
“谢谢贺主编!十分感谢!谢谢!我……我……我先走了!”
说完,秦家栋狼狈而逃,出了门后,随即又折返回来看向三人:“一定要看我的稿子!我一共写了十七份!”
望着远去的背影,贺卫国摸着自己额头,满脸黑线。
他抬头瞄了一眼赵国强:“国强同志!这些稿件就交给你审阅了!”
“啊……?我……!”
赵国强明显愣了愣,但还是欣喜应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
县人民医院。
住院楼三楼,一间稍显安静的单人病房内。
病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盖着条纹棉被,手中则拿着一份报纸。
报头粗黑的“沅水”二字清晰可见。
这时,一道身影提着两盒用网兜装着的铝制饭盒走了进来。
“老钱!身体怎么样?这几天还有没有咳嗽?”
“已然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四……三个月就能出院!”
钱馆长笑了笑,回了一句后,将手中的《沅水》放到了一旁床头柜。
而这时候,徐副馆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工小动作。
事实上,这份报纸原本就是他刚才过来时给带过来的。
今天,待高副县长视察离开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医院,将这事原封不动的告知了钱馆长。
“医院的饭菜我有点吃腻了,下次别去打了,打了也浪费!你回去后,就找马保国同志好好谈一下……就说,下半年,馆里还缺一个联络公社文化站的联络员,让他好好干!革命工作不分高下!”
“额……馆长所言甚是!我回去后定会与马保国同志谈一谈的!”
说完这话,徐副馆长笑了笑,客客气气的提上“铝制饭盒”,转身很快就离开了。
…………
到了下午快下班时。
一则好消息传到了贺卫国四人耳中。
正如贺卫国所预料的那般,《沅水》第一期,一千五百份全都销售一空了。
邮电局那边询问是否可以临时加印。
答案当然是“加印”!
这次,贺卫国一口气直接加印了“三千份”。
当这个好消息传到印刷厂时,印刷厂那边自然也很高兴。
毕竟谁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呢!
显然不会!
而印刷厂那边是高兴了!
另一边,一楼办公室。
马保国气得直接把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茶杯被摔得粉碎,瓷片更是散落了一地。
这不禁把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吓得大跌眼镜。
“混蛋……!”
脏话随着一本棋谱重重摔在桌上,脱口而出。
马保国愤怒到脸色铁青,如同“猪肝”一般。
众人疑惑之余,也不由得小声议论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动静传到了隔壁。
徐副馆长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
“马——保——国!你给我到办公室去!在这发疯!你想背处分吗!”
“我……我……”
马保国看到徐副馆长的那一刻,瞬间就慌了神。
他……他好像给忘记了,副馆长办公室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