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谏臣 第26章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居正耳

作者:肉丝米面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0 21: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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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洪亮的声音。

却让被留在屋内的苏景和听得目晕眼花,恨不得现在就能从这楼上跳下去。

自己原以为敢封驳圣旨的陈寿就已经够癫狂的了,没想到张居正更是癫狂到没边。

他怎么敢说天下已是存亡之际。

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张居正都可以被定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张居正却是面无惧色,心无担忧。

若是换做旁人,他也不会说出这些话。

可对这一个敢封驳皇帝旨意的人说这些,有需要担心什么?

而自己之所以如此说。

更是为了确定面前这位敢于封驳圣旨,敢于直言进谏之人,到底敢不敢为天下先。

在张居正的注视下。

陈寿面上渐渐露出一抹笑意:“嘉靖二十六年,彼时叔大兄与我当下一般年纪,高中二甲第九名,授翰林院庶吉士。”

张居正面色一顿,没想到陈寿竟然开始说起自己的经历。

陈寿则是继续说:“在朝两年之后,也就是嘉靖二十八年,那时陈某尚在南直隶读书科举。不过等到十年之后,陈某却知晓了一桩事。”

张居正面上愈发好奇:“不知当默知晓了何事?”

“嘉靖二十八年,叔大兄上《论时政疏》,曰宗室骄恣,曰庶官瘝旷,曰吏治因循,曰边备未修,曰财用大亏,其他为圣明之累者,不可以悉举,而五者乃其尤大较著者也。”

陈寿眉目含笑,看着面色微变的张居正,悉数他十年前上的那篇奏疏。

随后陈寿又说:“若是陈某不曾记错,也是自那时起,叔大兄至今再未上过一篇奏疏,再未言过一事。”

张居正有些震惊起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

他面上一笑。

“当默提及十年前旧事,是想说张某在朝十余年,早已非当年陈情进言之人,已被时事打磨?”

陈寿摇了摇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审时度势,量力而行。彼时叔大兄奏疏呈上,无人问津,徐阁老时掌翰林院,投之以桃,然叔大兄仍认为严嵩可为期望,欲求仕途顺遂,报国以志,却不想庚戊之变,让叔大兄看清了严嵩一党寡廉鲜耻之本性。”

虽然后世人都说张居正是徐阶的得意门生,甚至在高拱驱使海瑞对华亭徐家出手的时候,还被张居正从中阻拦。

但鲜少有人知道。

刚进官场的张居正,其实一开始是希望得到严嵩赏识,好借此升官,为国效力的。

见陈寿又提及此等陈年往事。

张居正面色一紧。

苏景和更是心生紧张,看向陈寿。

他当着张居正说这话,可就不是在说张居正也是个奔走求官之辈。

陈寿却又开口道:“只是自那之后,叔大兄便于翰林院冷眼旁观,仿若置身事外,恐怕也是在那时候明白了,如今这大明朝堂之上,所存之志非能寄托于他人之身吧。”

说完之后。

陈寿付之一笑:“而我前些日子封驳圣旨,直言进谏,左劾严党,右驳清流,才是叔大兄愿意见我的原因吧。”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张居正这种人,也更不会因为老乡的托请,就会随意见一个不曾认识的人,且在互相试探之后,就敢当着对方的面说出天下已是生死存亡之际的话。

而这一切,恰恰都是因为自己这些时日在朝中所为,展现出来的政治形象,带来的影响。

到了此时。

张居正也终于是收起那份无人知晓的高傲,坦率的拱手承认道:“陈庐州心思之缜密,思绪之通达。于朝中直言进谏,以使张某心生拉拢之意,却不识庐州心志如皓月,张某惭愧,惭愧!”

一旁的苏景和彻底傻了眼。

原本他也认为,今天是陈寿想要拉拢张居正。

没想到张居正竟然也有拉拢陈寿的想法!

对于承认想法和意图的张居正,陈寿只是微微一笑。

这才是真正的朝堂权谋。

自己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对自己有所图谋。

张居正坦白心思之后,倒是觉得轻松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这位与当年刚上论时政疏的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第一次有了应当平等对待的想法。

张居正开口道:“当默未曾说错,当年我在翰林院为官两载,眼看国家日益积弊,确实心怀激愤。当年也确如当默所言,我意欲投奔严嵩门下,以求升官,能早日在朝中做事。”

既然是能被自己平等视之的人,那就不是什么蠢笨之人。

聪明人之间,说话也没必要弯弯绕绕。

张居正又说:“只是而今已是十载之后,国家非但无有改色,反倒更是不堪重负,弊病深入骨髓,药石难医。”

“十载时光,我也算看清当下,严党祸国,而清流亦误国。彼时我欲投奔当朝,以求位列要职,而今亦无此般心境。遍观朝野,若求除弊,唯吾亲操权柄以制之。”

“若想求生图变,革故鼎新,唯吾辈身居高位,坐掌要职,亲办诸事方可成事尔!”

说到最后一句。

张居正的眼里透着几分火热和期待。

自己已经承认,今天之所以会应邀前来,便是为了拉拢陈寿。

陈寿则是沉默含笑。

张居正的拉拢,不可谓不明显。

他笑着摇头道:“叔大兄厚爱,只是如今之你我,何言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挽大厦于将倾?”

说完后,他目露审视的看向张居正。

张居正心中一急,皱眉道:“当默怎可如此自谦?”

他坐正身子,昂首挺胸,目露精光。

“而今朝堂之上,严嵩父子作祟,欺上瞒下,谄媚阴险,戕害贤良,贪赃枉法,纵掌一时之权柄,又岂能有一世之风光?”

“再观清流,纵如徐阁老,虽为张某翰林先生,然却也非治世之人,无治国之才。因奸党在朝,方得朝野拥戴,一时在朝中分庭抗衡,假以时日便是能官居首辅,也绝不会长久。”

“再观六部五寺翰林诸员,吏部附严党,户部投清流,礼部谄媚。便是那兵部尚书杨博,也不过是求一党一地之利,依仗九边而窃重权,非是治世救时之人。”

“或如翰林诸人,严讷、李春芳、袁炜皆以青词幸进,才为当默所不耻。董份、秦鸣雷之流,不足为虑,也不堪任用。”

“而那高拱倒有几分胆气,志不可改。但其秉性刚烈,执拗成性,一旦他日得权,秉持朝政,纵有割肉剜疮之勇,却无治世安民良策。必当党同伐异,排挤异己,独揽朝政,操弄权柄。”

临苑楼内。

张居正掷地有声,点评朝中大小官员。

颇有些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意思。

苏景和这时候突然开口道:“那依叔大兄之见,而今大明朝堂之上,谁可除弊,谁能治国,谁人又能挽大厦于将倾?”

张居正闻言面露笑意,目光看向陈寿。

苏景和心中一惊:“叔大兄是说……”

张居正点点头,为三人添了一杯茶。

“陈庐州虽六科一给事,翰林一编修,却能尽职责所在,直言进谏。又可进言解一时之急,献策得财源细水长流。”

“诚有古之谏臣风骨,亦怀历朝革新之臣治国之才。非如严党奸佞贪赃枉法只求一己私利,也无泛泛清流空谈误国借机中饱私囊。”

“今虽青袍一片,来日必当身着红袍,位列阁部,而不改其志,一以贯之。”

“张居正厚颜,若论来日变法求新,挽天下于即倒、大厦于将倾。”

“而今天下英才雄出之辈。”

“唯陈庐州与居正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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