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张允屏息凝神,手中符笔最后一笔落下,整张符纸上的符文骤然同时亮起微光,随即又内敛下去。
原本平平无奇的黄符纸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散发出细微的灵气波动,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张允长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放下符笔,瞅了眼手边一打厚厚废弃符纸。
画一张“清心符”,所消耗的神识与法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屡次失败却也难免心累。
他这两天除了正常打坐修炼,便是画符,失败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原因各不相同,这还是第一次画成,虽然只是比较初阶的清心符,有些宁心定神的效果。
好在他如今灵石不缺,若是平常散修,光这浪费的符纸、灵墨恐怕都未必负担得起。
冯东老能靠着这门手艺混饭吃,还真是有些画符的天赋在,张允往日的轻视之心顿时去了不少。
他将房内大致收拾了一番,拿起那本《灵符绘真》推门出去。
来到坊市街上,那笼罩整座坊市的大阵已被撤去,天空恢复了正常的蓝白之色,他下意识地望向西方,见金禹山方向的天空依旧明亮,但影响的范围已经十分有限。
“金光变弱却未完全消散,这是什么情况……”
这状况与一年前又有不同,张允心中有些不解,动了去金禹山附近打探消息的心思。
来到自己的摊位前,范青见了奇道:
“常兄弟,你不是一向傍晚出摊,卖上个把时辰就走人么?今天怎么上午便来了?”
张允随口答道:“准备出门一趟,顺便把书给冯老哥还回来。”
他将那书还给冯东老,又留了十灵石做谢礼,这次冯东老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了。
张允也没勉强,换了瓶炼气丹药酬谢,冯东老喜滋滋的收下了,问道:
“常小哥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允略一迟疑,笑道:“打算出门采些炼丹的药材,去向还不确定。”
“哦,采药好啊。”冯东老看在眼里,呵呵一笑不再多问。
张允朝两人拱了拱手,快步出了天枫坊市。
……
金一道作为越国名副其实的第一仙宗,收徒要求颇高,但仍有许多晋身无门的散修群聚在金禹山周围的坊市中,久而久之人数越来越多,金一道干脆在金禹山四面各建了一座坊市,用于宗门与外界修士互通有无。
张允去的是离他最近的东方“金流坊市”。
金一道直属的坊市磅礴大气,张允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直奔金一道经营的药材铺,照着坎离济元丹的丹方,一连问了好几对主药,皆是无果。
其它三个坊市的药铺和这家一样,背后都是金一道这个东家,按理说这里没有,别处大概也没得买。
张允第二天开始,仍是全部跑了一趟,每个坊市停留一天,结果不出意料,药材没买到,倒是听到一些传言。
说是金礐上人坐化在即,自知无力回天,索性散尽功力引动天象,使得山上灵氛巨变,更利于门人修行。
如今坊市里几乎见不到金一道本门弟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都留在山上修炼了。
到了第四天日头偏西,张允购置了一些炼制同化一气丹的药材,便驾起法器返回天枫坊市的住处,开炉炼丹。
这丹他多年不炼,这一动手也成了三颗,算是很不错了。
次日傍晚,他出门把两颗丹药卖给九丹堂,赚了四百灵石,带着最后一颗朝自己的摊位走去。
他刚到摊位坐下,范青便凑了上来,笑道:
“常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张允见他神色有异,不动声色地问道:
“范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范青哈哈一笑,道:
“还跟我装模作样么?你这次怕不是出门采药,而是避祸吧?”
张允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笑道:“避什么祸?”
“还装?红颜祸喽!”范青哼了一声,继续道:
“有个美貌女子来寻你呢!在我和老冯的摊位前打听过你的情况,问得可详细了!”
“女子?”
张允眉头皱起,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的人选,心里愈发紧张,连声问道:
“那女子长什么样?几时来的?都问了什么?”
范青看他模样,也察觉出有些异样,回忆了一阵,疑惑道:
“奇怪…那女子的样貌现在全然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十分好看,但有些冷冰冰的…对了,她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气度却不太像普通的散修,我和老冯都觉得有些奇怪。”
“李绛寒…”张允心里一颤。
他杀了萧初阳,携镇元印潜逃,不是没想过会被这金丹修士追杀,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是何时来的?你们怎么跟她说的?”
张允涩声问道,心中忐忑,不自觉地举目四顾,只是什么也没发现。
“前日!大概是午后时分,那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范青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回答,又补充道:
“常兄弟你放心,老冯当时一直给我使眼色来着,我心想既然你都躲着她,便骗她说你在百里外的小孤山居住,这几日都没来坊市,应是出门采药去了。”
张允心下稍安,金丹修士神识强大,李绛寒既然已经来过,必然用神识扫过坊市了,幸好自己前日还未从金禹山回来,侥幸躲过一劫。
范青所说的小孤山在坊市南方,是有不少散修居住的洞府。
李绛寒自己一点点找下去要花不少时间,不过她若不怕暴露身份引起金一道警觉,只要一声吩咐,那里的散修自会帮她将小孤山翻个底掉,如今已过去两日,情况如何实在难料。
张允不敢多想,匆匆将一个小瓷瓶塞到范青手里,也不多说,拔腿往坊市北方的出口奔去。
范青不明所以,随手拨开瓷瓶闻了一闻,体内法力立时躁动起来,他微微一怔,才明白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破境丹药,顿时喜出望外,起身高声叫道:
“常兄弟!常兄弟?!”
张允这时还未走远,没有听不见的道理,只是不答话也不回头,一旁的冯东老送走了顾客,听得动静,扭头看了一眼,问道:
“常兄弟咋了?”
“不知道呢。”范青坐了回来,忍不住又闻了一口那丹药,闭上眼微笑道:
“等下回见他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