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到吕岳投来的诧异目光。
长琴那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不自然的神色，甚至泛起了一层薄红。
他身为祖巫祝融之子，生来便是大巫，血脉高贵。
按理说，守护庇佑人族，本就是他巫族的职责，更是他父亲与人族燧人氏的盟约。
“此番浩劫，若无仙长出手，长琴……”
“长琴怕是亦要遭受妖族毒手。”
“况且……”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族长老和燧人氏，声音中充满了愧疚，“此地人族乃我祝融一部守护之地。”
“如今，却要仙长出手，才能保全此地人族，保全长琴性命。”
说着说着，长琴羞赧地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
“长琴……”
“万分感激，却又羞愧难当……”
听到这话，吕岳倒是真的惊讶了。
古井无波的清冷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虽因前世知晓长琴不善争斗，喜好音律，却不想竟是这般“纯真质朴”的性子。
如此心性，洪荒之中当真是少有。
旁边，燧人氏听闻此言，心中也是长叹一声。
倘若其余巫族之人都如太子长琴这般知礼、知愧，人族的日子，不知道要好过上多少倍。
“无妨。”
吕岳收敛了心中的讶异，神色恢复了平静，淡淡摆了摆手。
“本座本就是为人族而来，顺手而为罢了。”
“不不！”
“仙长此举于长琴而言，乃救命之恩。”
长琴猛地摇头，态度执拗。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郑重地对吕岳行了一礼。
“长琴欲请仙长前往我祝融一部，容长琴……容我父归来，向......向仙长当面道谢。”
“呃……”
话刚出口，长琴自己先愣住了，脸上的红晕更甚。
他这才反应过来，此地妖患刚平，东海之滨的人族尚未彻底安全，他又如何能在这时邀请这位吕岳仙长前往巫族部落答谢感激。
这岂不是与自己先前所说的守护人族一事背道而驰？
“呵……”
吕岳见他这副窘迫模样，心中不由得轻笑一声。
他还正想着，该如何能借长琴的身份，顺理成章地谋划一番巫族之事。
没想到，这长琴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前往巫族一事，待到本座将人族送往首阳山后再谈不迟。”
吕岳的声音平静无波，却给了长琴一个台阶。
“你若当真觉得愧对此地人族，倒不如随本座一同护送人族前往。”
他看了一眼长琴，淡淡问道：“如何？”
未等长琴回答，他又仿佛是随口一提，补充道：“刚巧，本座对巫族炼体一事，颇感兴趣。”
“你我亦可同道而行，就此论道一番。”
闻言，长琴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仙长此言当真？”
“自是当真。”吕岳笑着点了点头。
这长琴，当真是赤子之心，孩童心性。
三两句话，便可轻易挑动他的情绪变化。
“长琴愿随仙长护道人族，前往首阳山！”
长琴满脸喜色，对着吕岳重重躬身一礼，心中的愧疚与不安稍稍退去了些许。
他本就觉得对人族有愧，如今能随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仙长一同护送人族，已是最好。
更何况，仙长竟然还愿意与他“论道”！
至于论道一事……
长琴心中暗想，怕是这位仙长见他修为低微，在“安慰”自己吧。
不言其他，便是那三头六臂的魔神之身，就已经要比他这个正统巫族的大巫更正统了！
吕岳不再多言，转头看向燧人氏，道：“前往首阳山一事，宜早不宜迟。”
“准备一下出发吧。”
“是，仙长！”燧人氏精神一振，立刻应下。
......
随着东海之滨的人族部落离开。
十余日后，一道阴冷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东海之滨这片已然化作焦土的大地之上。
然而刚一落地，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整个东海之滨，安静得可怕。
不仅没有一丝人族的烟火气，更没有妖族的妖气存在。
哪怕就是巫族气息，亦是不存在分毫！
空气中，只弥漫着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尚未散去的无尽煞气。
他散开神识，疯狂地向四周探查而去。
然而……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人族也好，妖族也罢，乃至尚未开智的妖兽……
什么都没有！
整个东海之滨，赫然成了一片死地！
他颤抖着飞上半空，当看清下方的景象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这……”
他看到了什么？
漫山遍野，皆是他妖族天庭兵将的尸身残骸。
黑色的妖血汇入大海，竟真的将这片海域染成了血黑色……
至于人族？
连一根毛都没剩下！
“祖……祖师……”
他惊骇欲绝，颤抖着手取出那枚猩红的通讯灵玉。
“东海之滨人族……”
“全都消失不见……负责此地的商羊一脉大罗，亦是不知所踪……”
“但此地……此地……”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宛若炼狱般的场景，只能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呢喃道：
“漫山遍野，皆是我天庭之人的尸身……”
“连那东海都被染红，呈现血黑色……”
“却唯独......”
“唯独没有人族气息，没有巫族气息......”
通讯灵玉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快要被这股压力逼疯之时，一道极为平静的声音从中传来。
虽是平静，却好像有万千怒火在其中压抑，随时都可能化作火山喷发。
“吾已知晓。”
“东海人族乃祖巫祝融守护之地，想来是祝融那厮按捺不住，出手了。”
“相川。”
“是……是！祖师！”相川一个激灵。
“你往妖师宫一去，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鲲鹏妖师。”
“吾，即刻前往天庭，面见陛下，商议讨伐祖巫祝融部落一事！”
“对了。”
相柳的声音顿了顿，愈发冰冷。
“那计英之死，便也算在祝融头上吧。”
“你可将其一同告知鲲鹏，而后准备出战吧。”
相川环顾着这片凄惨的战场。
商议讨伐祝融部落？！
相川恐惧了！
他才刚刚吞服了“计英”！
刚刚突破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太乙金仙圆满境界，只差一步便可成就大罗金仙，成为天庭的一名大将！
可现在......
他更不想成为这群尸山血海的一份子！
然而......
相川更不敢拒绝自家祖师的命令。
他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回应道：
“……是，祖……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