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到茅店的时候,曹正在劁猪(zhu)。
他的主业虽然是开茅店,但屠宰、劁猪更拿手,也正是有这手不寻常的技艺,茅店才开的红红火火。
当然了,官吏们盘剥得也更甚。
但终究还是能让全家老小吃上一口饱饭,只是想借此发财,那是不可能的。
“兄弟们稍等,容俺将这批小猪仔子都给骟了,再来陪哥哥们吃酒。”
曹正系着猪皮围裙,手拿锋利的小刀,在火焰上灼烧了片刻,就在小猪屁股上一划一挤一拽,两颗白白嫩嫩的小蛋蛋就取了出来。
他媳妇则在旁拿着草木灰,往那伤口上一抹,就将小猪扔在一边。
猪圈里已经有二十来头小猪完成了阉割。
因为有公有母,这劁猪的手艺也不相同,公猪倒是简单,而母猪就考验技术了。
这真是个手艺活,稍有不慎,伤口感染,小猪就活不成了。
这也是别处难吃到阉割猪肉的原因,少有人掌握这个技术。
王禹站在一旁看得稀奇,曹正手里的刀竟然雪亮雪亮,没有沾染上一丝血液。
他的刀显然不是杀人不见血的神兵。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避开了血管,手艺精湛到炉火纯青。
“兄弟你这手艺,有想过换一种行当吗?”王禹问道。
曹正手脚麻利地再度抓了一头猪仔,按在了凳子上,笑道:“俺也就只会屠宰、劁猪,要是换个行当,那就只能去宫里当官了。俺婆娘肯定是舍不得的!”
“死鬼,说什么呢!”
“哈哈。”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李忠笑道:“劁猪和骟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以咱看,便是宫里太医院的医官,也没兄弟这般利落。”
“熟能生巧嘛!不算什么。”
曹正又一刀下去,叫那小猪仔去了烦恼根,乖乖长肉,不腥臊。
“世间诸般技艺其实是相通相连的,就比如这劁猪的手艺,也可以来骟人。那么,既然可以切除那两颗蛋了,是不是也能切除其他的部位。”
王禹循循善诱道:“兄弟们都知道汉末三国时候的神医华佗吧!”
“自然是知晓的。关二爷刮骨疗毒、曹贼开颅取风涎,戏文里唱着呢!”
“既然曹正兄弟有这手外科技艺,那是不是也可以做个华佗?”
曹正当即摆手道:“俺只是个屠夫,下九流的行当,怎能去当大夫,这不是害人性命吗?”
“此言差矣!”
王禹断然道:“兄弟可曾见过箭伤?箭头在血肉之中如何取出?正是需要如兄弟这样的外科好手来开刀。刮骨削肉,可不就如劁猪,这是一样的道理啊!”
“啊?”曹正一脸无法理解的模样。
医人和医猪,这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吧!
其实又有什么不一样,军医又名“兽医”!
“哦!”
反观李忠、史进两个,却是原来如此的恍然,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暗忖:原来哥哥是在未雨绸缪啊!未来造反,确实需要有能取箭头、治刀伤的好汉。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受伤呢?
一个技艺精湛的神医,可是决定着伤者能不能活下去。
二人再看曹正,眼神便有了不一样的神采,心中也多了三分恭敬。
“曹正兄弟,我观你有成为神医的潜质。想我史进,当年也是不学无术,后来拜了李忠师父和王进师父,这才练出了这身枪棒本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下苦功必能有所成。”
“兄弟确实要在这方面学上一学,等入了城,咱给兄弟买上几本医书。”
李忠师徒两好一番PUA,曹正不自信道:“那俺试一试?”
“对对,先试一试嘛!”
王禹一拍手掌:“等找到个技艺精湛的铁匠,我给兄弟打造一副手术刀。我们先从认识人体结构开始,兄弟可有这个胆量?”
“啊?”
曹正瞬间打了个激灵,背着婆娘问道:“这个……杀人不太好吧!”
“怎会杀人呢?用尸体就好。”
“哦哦!”
“兄弟应该不怕尸体吧?”
“死在俺手里的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岂会害怕尸首。”
“解剖是不一样的。”
“解剖?”
这个词有些陌生,让曹正有些无法理解其深层含义。
“就是仵作的手艺,要皮是皮、肉是肉、骨是骨、筋是筋……细致入微的了解人体结构。”
“就和杀猪一样!俺这手艺没得说,兄弟是见过的。”
“对,对,差不了多少。只是需要更精细一些,只有了解了人体结构,才能更好的治病救人……兄弟要是愿学,我来安排。”
“那便麻烦哥哥了。”
学解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成的,至少要建个解剖室,器具也不能少了。
这得去了清风山才成!
走到了这里,距离清河县也就不远了。
三人休整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王禹史进两个结伴去寻武松。
却说武二郎自年底回来,便跟换了个人一般。
整日磨练武艺,酒虽然依旧喝,却不曾再去和人打架斗殴。
“兄弟,开春了,你也出去走走,整日憋在家中,跟个小媳妇一般。我这有一两银子,你尽管吃席喝酒……”
“……兄弟,你这般行径,让哥哥我担心啊!”
武大挑着担子回来,见银子还在桌子上,武松也只在院子里打熬气力,神色很是担忧。
“哥哥不必如此,我如今也长大了,不是小时那般不懂事。”
“罢了罢了,我给你带了酒肉,你且吃了。”
武松望着桌子上用荷叶包着的烧鸡和一葫芦酒,有些没胃口。
“兄弟这是怎么了?”武大问道。
饮了一碗酒,武松长叹一声:“唉!如今已经快三月,王禹哥哥怎还未来寻我?哥哥,你说我该不该去青州。”
“恩人必是有事耽搁了,你且好生等着便是。恩人既然说是春日,那肯定也就是接下来十天半月了。”
“也好,我最近对鸳鸯脚略有感悟,再练上一练,必能突破。”
武松饮了酒,就在院子中打起了拳。
他的拿手绝学,就是玉环步鸳鸯脚,全称“贵妃醉酒玉环鸳鸯脚”。
来源于唐明皇的爱妃杨玉环,贵妃醉酒,脚步看似凌乱,实则更有韵味。
纵观全书,武松什么时候战力最强?
就是醉酒的时候,喝三分微醺,便涨三成的本事,喝八成醉,就涨八成的本事,喝十成醉,那就真醉了。
熏熏然,看似东倒西歪,其实章法不乱,对敌之间,先用玉环步迷惑对方,再用鸳鸯脚攻击对手。
书中武松醉打蒋门神一段写得非常精彩,武松先在店里闹了一通,把蒋门神妻子扔到酒缸里。
蒋门神赶过来,看到武松醉了,有点轻敌,上来就打。
武松却先把拳头在蒋门神眼前晃一晃,忽然转身就走,他料定蒋门神必然往前冲,把握好节奏,一转身飞左脚踢中蒋门神小腹。
蒋门神双手捂着肚子,蹲下,武松旋转过来,又飞右脚踢中蒋门神额头,此人应声倒地,武松上前踏住他胸脯,提拳就打。
整个打斗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王禹、史进站在院外,听到院中呼啸的破风声,大笑道:“武松兄弟,我王禹来了。”
“呀!”
里面的拳脚声骤歇,随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破木门轰然打开,露出武松八尺昂藏的魁梧身材:
“哥哥,你怎才来,可想死兄弟了。”
武松很是激动,双眸尽落在王禹身上。
此刻,史大郎一看武二郎,眸光瞬间就燃了起来:好个汉子!只这身筋肉,便知是遮奢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