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黛玉一脸惊愕,镇远侯李崇却愈发得意,抚掌笑道:“莫说是你,若非是为父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林家那样的诗礼簪缨之族,竟养出这般飒爽的女儿。”
“而且,那身法之灵巧,应变之机敏,只怕还要胜你三分呢!”
林黛玉嘴角微抽,强压下心头种种滋味,犹豫半晌才说道:“那……那她可伤着了?”
“并没有。”
李崇摇头,又夸赞起来,“那姑娘当真机敏,早早就遣人报信,又疏散了围观百姓。待为父赶到时,她已将那贼人逼得进退两难。”
林黛玉暗暗舒出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反观贾家那些哥儿。”
李崇话锋一转,忽而嗤笑一声,“尤其是脖上挂玉的那个。”
林黛玉接话道:“叫贾宝玉。”
“正是!”
李崇一拍桌案,面露鄙夷,“原是他招惹了那贼人,待贼人亮出兵刃,他竟躲到一旁姑娘身后,这是何等货色?”
“瞧见没,这便是溺爱出来的东西!懦夫行径!”
林黛玉默然颔首。
她并不怀疑李崇有添油加醋的嫌疑。
这的确像是胆小怕事的贾宝玉能做出来的事,只是可怜了他身边那姑娘,也不知有没有伤到。
林黛玉不禁为此暗暗揪心。
正沉思,又听李崇感慨起来,“这么好的姑娘,简直是世间难觅。倘若能做我李家媳妇,该是多好的一桩婚事。”
“啊?”
林黛玉从茶案边惊站起,险些打翻了茶盏,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崇。
李崇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念着,“我曾当面许下,定要为她记上一功。只是,对于闺阁女子而言,当街擒贼终究算不得什么好名声,恐怕林大人也不想如此。”
“此事还是暂且压下,由府里给她一份嘉赏便是了。”
“父亲思虑周全!”
回过神的林黛玉赶忙出声附和,对于镇远侯的了解,也在此时更深刻了些。
原来他还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
“一女子当街擒飞贼,如此泼辣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自是要坏了闺阁女子的名声。”
林黛玉都不敢想,要真传扬出去,世间人得如何议论她。
远在扬州府的爹爹听了,又会是什么心情。
听了林黛玉的话,李崇默默摇头,“世俗偏见罢了,为父反倒觉得女子飒爽些才好。况且林探花的千金,定是知书达理。这般文武兼备的本领,便是男儿中也难得一见啊!”
“还是人家府里深藏不露。”
林黛玉扶额轻叹,只觉百口莫辩。
她会个屁的武艺,从小到大她哪怕一只虫都没捏死过。
正当林黛玉松了口气,为李崇的决定而暗自庆幸时。
李崇却忽而转头,眯起眼睛质问林黛玉道:“为何提及林姑娘,你便如此失态?莫非,你先前去荣国府时,曾有幸见得那位姑娘?”
林黛玉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连连摆手打断,“绝无此事!荣国府规矩森严,我只是去堂上见了贾家的老封君,根本没机会见人家府里的姑娘。”
“哦?”
李崇缓步走近,意味深长地打量起来,“那为何,你方才字字句句都在替那林姑娘考量呢?还说不是中意了那林姑娘?”
林黛玉一时哑口无言,被问得窘迫立在原地,脸颊都不由得烧了起来,渐渐垂下头来。
大意了!
下一刻,李崇却是拍着林黛玉的肩头,爽朗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可羞?”
“为父实话说,与你娘亲当年,也是同你二舅去家中吃酒,偶然在庭院中遇见了。为父对你娘亲一见倾心,屡屡上门提亲,不知安排了你三个舅舅多少顿酒,最终才促成此事,实属不易呀。”
“不过……”
李崇又不禁叹气,神色一黯,负手在堂里踱起了步子,“咱家虽是占有一个勋贵的名头,却早不复侯府之威,林家祖上四世列侯,清贵之门,直至林公这一代亦能凭靠自身考取探花,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我府上还是与之相去甚远了。若要真想将林姑娘娶回来,还得凭借你自身的努力。”
“邢先生说你书读得不错,有机会中式?那不妨先考两三年,未见得没有机会。那林姑娘应当还比你小上几年呢。”
“到时候若你当真学有所成,哪怕让为父亲往林家提亲,为父也绝不推脱。”
李崇安慰着儿子,想要让他不要丧失信心。
可林黛玉早已是听得目瞪口呆,脑中一团乱麻。
我考取功名,娶我自己?
再者说,镇远侯府与薛家不是走得很近吗?
为此,林黛玉终究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问道:“求娶林姑娘,那薛家呢?”
说出求娶自己的话,林黛玉真是臊得慌。
李崇却是忽而转过身,语重心长的说道:“为父也是男子,自能理解你的心思。但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尚在求学,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这般见一个爱一个的做派,岂不寒了你娘亲的心?”
“为了你的学业,她操持太多……”
林黛玉万般无语,被李崇噎得说不出话。
她只想询问一下,非但没得到答案,反而被李崇教训了一顿。
让她做人不要太好色?
哪有这样的道理。
再说,她林黛玉何时好色了?
好色,也是你生的那个纨绔,不顾着我病弱的身子,在姊妹们面前逞强逞能。
这会儿指不定得多得意呢。
林黛玉一闭眼,那纨绔被姊妹们众星捧月的景象便浮现出来,让她只觉脑中阵阵眩晕,身子不禁微微摇晃。
李崇见状,略感不喜,皱眉道:“读书虽要紧,可也不能坏了身体,不然如何熬得住科场?”
“我看你啊,身子还不如那林姑娘身子利落。以后房里的石锁,再加十斤吧。”
随后挥了挥手,便将林黛玉打发走了。
等林黛玉出了正堂,已是满脸失神,浑浑噩噩。
“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
荣国府,
李宸方才悠悠转醒,便听得身旁史湘云愤愤不平念叨了一整晚的话。
“老祖宗偏心!贾宝玉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