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安定坊,傍晚时分。
炊烟袅袅,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柴火特有的味道。
坊间的青石板路上,结束了一天劳作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家走,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疲惫与放松。
“爹!娘!我回来啦!”
一个约莫六七岁、虎头虎脑的男孩,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进了自家院子。
他叫铁蛋,是坊里铁匠刘大锤的儿子。
小家伙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带着汗珠,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满是兴奋与未尽的笑意。
刘大锤正坐在院里的小凳上,就着最后的天光擦拭着打铁用的家伙什,听见儿子的声音,头也没抬,粗声粗气地问道:“又野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家,饭都快凉了!”
铁蛋的娘亲,一位面容温婉的妇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嗔怪道:“就是,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浑身弄得脏兮兮的。快洗手吃饭。”
铁蛋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汗,迫不及待地宣布:“我没去野!我在学法术呢!就像……就像道盟的那些道士哥哥一样!”
刘大锤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满是不信,他嗤笑一声:“法术?你小子怕是皮痒了,开始说胡话了?就你这泥地里打滚的样儿,还学法术?我看你是跑去听哪个说书先生讲古,听魔怔了吧!”
“真的!爹!我没骗你!”铁蛋急得跺脚,“我真的在学!先生教了我们好多东西!”
妇人走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铁蛋,乖,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又跟狗娃他们去后山坡掏鸟窝了?”
“没有!就是在学法术!”铁蛋梗着脖子,坚持道。
刘大锤看着儿子那认真的小模样,不像是在撒谎,但是“学法术”这事太过离谱,他只当是小孩子异想天开,或者是被人骗了。
他皱着眉,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洗手吃饭,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铁蛋嘟着嘴,一脸不服气,但在爹娘的催促下,还是乖乖去洗手了。
这样类似的对话,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又反反复复上演了好几次。
直到这天,铁蛋又是天色擦黑才回到家。
刘大锤这几天活计多,累得腰酸背痛,见儿子又是一身尘土、满脸兴奋地跑回来,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打铁时重锤落下,“说!这几天到底鬼混到哪儿去了?什么狗屁法术,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揍你!”
铁蛋被爹爹的怒吼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倔强地重复:“我就是去学法术了!”
“你还嘴硬!”刘大锤气得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打下去。
“他爹!别动手!”铁蛋娘赶紧冲过来拦住,将儿子护在身后,“好好问,好好说嘛!”
“你问他!他肯说实话吗?天天法术法术的,我看他是中了邪了!”刘大锤怒气未消。
铁蛋看着爹娘一个发怒一个焦急,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着急。
他想起先生平时教导的要心平气和,要去证明,而不是一味争吵。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抬起了小小的右手。
“爹,娘,你们看。”铁蛋的声音透着认真。
刘大锤和妻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只见铁蛋屏息凝神,小脸憋得有些发红,似乎在努力调动着什么。
下一秒,在他摊开的手掌心上方,一簇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橘红色火苗,“噗”地一声,跳了出来!
那火苗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摇曳不定,却真实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刹那间,整个小院安静得只剩下那簇火苗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刘大锤扬起的巴掌僵在了半空,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铁蛋娘更是惊得捂住了嘴,连连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手中那违背常理的火苗。
“这……这……”刘大锤喉咙干涩,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铁蛋见爹娘终于信了,小脸上露出得意又放松的表情,手一松,那簇火苗便悄然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现在你们信了吧?”铁蛋说道,“是青先生教我的。先生可厉害了,他会好多好多法术,还教我们认字,给我们讲故事……”
接下来的时间,刘大锤夫妇也顾不上吃饭了,拉着儿子仔仔细细地盘问起来。
法术是从哪里学的?
先生长什么样?
都教了些什么?
还有哪些孩子去了?
铁蛋一五一十地说了。
先生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是让大家叫他“青先生”,模样看起来很年轻、很清秀,家住在安定坊那个传闻闹鬼的院子里。
一起学习的还有狗娃、小丫、石头等十几个孩子。
青先生教的东西很奇怪,有时是像刚才那样的小法术,有时是教他们静坐冥想,有时讲些山精野怪的故事,但故事里的妖怪不全是坏的,也有好的……
随着铁蛋的讲述,以及类似的情景在罗城多户人家中发生,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罗城的大街小巷传开——
安定坊那个闹鬼的院子,住进了一位真正的“仙人”!
而且他还在无偿地传授孩子们道法!
这个消息对于普通人家的冲击是巨大的。
道盟高高在上,修仙问道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如今竟然有位“仙人”就在身边,还愿意教导他们的孩子,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一时间,洛克所在的“青山小筑”从人人避之不及的“鬼宅”,变成了许多人心目中带着神秘色彩的“仙居”。
每天都有好奇的人远远张望,也有更多家长带着忐忑与期盼,将孩子送到附近,希望能得到那位年轻先生的教导。
而处于风波中心的洛克,对于外界的传闻恍若未闻。
他依旧过着规律而闲适的生活。
每日睡到自然醒,起来后或是去街边品尝小吃,或是窝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翻阅闲书。
下午时分,便是他固定的“授课”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