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吕布,不拜义父! 第1章 朔风催

作者:食我槐叶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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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五年,冬。并州,五原郡九原县。

风像刀子,刮过光秃秃的土塬,卷起地上的雪沫子,狠狠摔在脸上。

吕宣裹紧了身上那件硬邦邦、带着膻味的旧羊皮袄,还是觉得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他蹲在一处背风的土坡下,身边是同样缩着脖子的半大少年——他的弟弟,吕布。

吕布才十六,个子却已经蹿得比吕宣还猛,肩膀也宽。只是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棱角和一丝掩不住的野性。此刻他正烦躁地用脚踢着冻硬的土坷垃,嘴里嘟囔着:“大兄,饿……”

吕宣没吭声。他也饿。肚子里空得发慌,像是有只手在里头搅。穿越到这鬼地方快一个月了,每天就是为了一口吃食奔波。

“省点力气。”吕宣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散,“再忍忍,等风小点,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他目光扫过四周,荒凉得让人心头发紧。

九原这地方,挨着胡地,汉胡杂处,地贫人稀。吕家往上数几代也扒拉不出一个士人,就是个土里刨食、刀口舔血的普通边地人家。爹娘早些年一场瘟疫没了,就剩兄弟俩相依为命。家里那几亩薄田,去年闹了蝗灾,颗粒无收,入冬前那点存粮见了底。哥俩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地卖了换了些钱和粮食。

可是冬天实在太长了,卖地得的几千钱如今也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兄弟俩挨不过这个冬天。

吕布闷哼一声,不再踢土,只是那双眼睛像狼崽子一样,不安分地扫视着空旷的原野,带着一股子凶劲儿和躁动。吕宣心里叹气,这小子天生神力,性子也烈得像匹没笼头的野马,稍不留神就能闯出祸来。

但吕宣也知道,在这片荒芜之地上,只有靠这股劲儿才有可能闯出一片天来。

正想着,风里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嘶鸣,还有杂乱的蹄声和人的吆喝,听着像是胡语。

“有动静!”吕布耳朵尖,猛地挺直了腰,眼睛瞬间亮了,那是野兽发现猎物时才有的光。

吕宣心里一紧,一把按住就要窜出去的吕布:“趴下!别动!”他拉着吕布伏低身子,小心地探出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野地里,七八个穿着皮袍、头戴皮帽的胡人骑手,正挥舞着套马杆和弯刀,围追着一匹明显受了惊的黑嘴黄马。那马瘸着一条腿,身上有几道血口子,跑得歪歪斜斜。胡人怪叫着,像是在戏耍猎物。

“是北边部落的散骑。”吕宣低声道,眉头拧紧。这些人算不上大队人马,但三五成群出来劫掠、打秋风是常事。那马看样子是他们追猎的野兽或者哪家走散的牲畜。

吕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那匹挣扎的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马…肉…”

吕宣没理他,心思急转。硬抢是找死。但就这么看着……那匹马眼看就不行了。

胡人追得兴起,其中一个年轻些的胡骑,大概是嫌套马杆不够快,猛地一夹马腹,冲到近前,抡起手里的骨朵就狠狠砸向马头!

“噗!”一声闷响。那马哀鸣都没发出一声,前蹄一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胡人们爆发出一阵哄笑。那砸死马的年轻胡骑得意地挥舞着沾血的骨朵,跳下马,和其他人一起围了上去,看样子是要当场剥皮割肉。

机会!

“别出声,跟我来!”吕宣压低声音猫着腰,借着起伏的地形和稀疏的枯草掩护,像条贴地的蛇。吕布虽然不解,但对兄长的信任压过了冲动,也学着样子,敏捷地跟上。

两人绕到一丛半人高的枯草后,离那死马只有十几步远。血腥味混在寒风里,刺鼻得很。胡人们正背对着他们,忙着解剥马皮,吵吵嚷嚷,根本没注意身后。

“听着,”吕宣气息急促,声音压得极低,眼睛死死盯着胡人的动作,“看到那匹马剩下的部分没?特别是那条没受伤的好腿!”

吕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点头,眼神里透着狠厉:“抢?”

“抢个屁!”吕宣差点骂出声,“等他们一走,我们去拖马尸!要快!拖到那边沟里去!”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条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浅沟。

吕布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兄长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狡黠。抢活的打不过,捡死马剩下的,总行吧?

寒风似乎更紧了,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胡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就剥下了马皮,又割走了马身上最肥美的几大块肉,用皮子裹了捆在马背上。他们嘻嘻哈哈地翻身上马,似乎对剩下的大半具马尸毫无兴趣,吆喝着,策马朝着北边去了,蹄声渐渐消失在风里。

直到完全看不到胡骑的影子,吕宣才猛地一挥手:“快!”

兄弟俩像离弦的箭一样从枯草丛后窜出,扑向那具还冒着微弱热气的马尸。刺鼻的血腥味和内脏气味扑面而来。吕布力气极大,抓住那条完好的后腿,低吼一声,竟硬生生将大半匹马尸拖离了原地。吕宣奋力推着马身,脸涨的通红,两人连拖带拽,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沉重的“宝藏”拖进了不远处的浅沟里。沟壁能挡住一部分视线。

刚把马尸弄进沟底,吕宣就瘫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胸口火辣辣地疼。吕布也累得够呛,但眼睛却死死盯着沟里的马尸,冒着绿光。

“大兄…肉!”他声音都带着颤。

“急什么!”吕宣喘匀了气,警惕地探头看了看沟外,确认安全。寒风在沟口呼啸,像鬼哭。他缩回头,看着这具残破的马尸。肉被割走了不少,内脏也流了一地,但骨架子上还挂着不少肉,特别是四条腿的筋肉还很厚实。更重要的是,马皮虽然被剥走,但那张沾满泥土和血污的粗糙马皮……似乎被胡人嫌弃地扔在了一边!

吕宣心头一跳,指着那张脏兮兮的马皮:“布,把那皮子也拖进来!”

吕布虽然不解,还是麻利地照做,沟底空间不大,血腥味更浓了。吕宣拔出腰间那把磨得锋利的短匕——这是家里最值钱的铁器了。他走到马尸旁,开始小心翼翼地剔下马骨上能吃的肉。动作并不熟练,但很专注。

吕布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喉咙不住地滚动。他几次想伸手去抓生肉,都被吕宣用眼神制止了。

“生火…太显眼。”吕宣解释了一句,把剔下的一小块带着血丝的肉递给他,“先垫垫,不能多吃,怕闹肚子。”

吕布一把抓过,几乎没嚼就吞了下去,眼睛更亮了,像饿极的狼终于尝到了腥。

吕宣继续剔肉,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些肉省着吃,够兄弟俩熬过最冷的这几天了。那张脏马皮……他看了一眼蜷在沟底的粗糙皮子,虽然被胡人丢弃,又脏又破,但鞣制一下,或许能换点粮食,或者…做点别的东西?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

“布,你来,把马的脑袋割下来。”吕宣把短匕递给吕布。

“大、大兄,马头这点肉不要也罢……”饶是饿极了的吕布,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听我的,有用,一会儿天黑了更不好割。”

吕布无奈接过短匕。在吕宣的指导下开始下刀。

“劲儿大也莫用蛮力,顺着颈骨的骨缝下刀……”

“很好,再慢些,遇到韧处改横切……好……沉腕……现在可以用些蛮劲儿了!直接一划到底!”

“咚”的一声闷响,马头彻底脱离马身,砸在地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更冷了,像要把人的血都冻住。沟底的血腥味似乎也被冻凝了。吕宣把剔下的肉用那张脏马皮小心地包裹起来,尽量隔绝气味。

“布,天要黑了,得找个更背风的地方过夜。”吕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免的冻得僵住。他望了望沟外昏沉的天色,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这包用命换来的“粮食”和一旁那颗硕大的马头。

路还长,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在这吃人的边地,活下去,才有资格谈以后。他拍了拍吕布结实的肩膀:“走,扛上东西,找个能挡风的地方。”

吕布二话不说,扛起那沉重的皮肉包裹。兄弟俩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出浅沟,身影很快融入苍茫的暮色和呼啸的朔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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