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吕布,不拜义父! 第28章 奉大罴头领之命

作者:食我槐叶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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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沃县,属五原郡,位于石门障西南方向,靠近黄河北岸。其地有天然盐泽,池水经日晒风吹,自然结晶成盐,称为池盐,每逢冬季水枯,盐卤浓度更高,现下正是采盐、运盐的旺季。

五原盐虽不及河东解盐闻名,亦不如蜀井盐精细,但胜在量大易采,乃是五原郡乃至邻近边郡重要的粗盐来源,且五原之盐,又与江南大有不同,或青或紫,颜色鲜亮,别是一景。

几辆辎车停在盐场边缘的土道上。黑貀的心腹,诨号“乌尨”的黑脸汉子,正叉着腰,吆喝着盐场的力役往车上搬运。沉重的盐袋压在佝偻的脊背上,盐工力役们发出沉闷的喘息。

吕布翻身下马,枣红马打了个响鼻,喷出团团白气。他走到乌尨身边,拍了拍对方肩膀:“我且进城转转。”

“壮士请便,莫走太远!”乌尨态度谦恭,他对吕布的武力是服气的——大夫塞那次,他也在场。

吕布点了点头,将马缰绳拴在车辕上,大步流星朝临沃县城那低矮破败的城门走去。城门口几个抱着长戟、缩着脖子的戍卒懒洋洋地打量着行人,对吕布这样的精壮汉子也只是多瞥了两眼。

城内比城外也好不了多少。街道狭窄泥泞,两旁的土屋大多低矮破旧。吕布的目标很明确——打探消息。他先是凑到盐场边歇息的盐工堆里。这些汉子大多面容黧黑,双手皲裂,指缝里嵌满洗不净的盐渍。吕布耐着性子,将舅母卫氏和魏越、魏续的样貌年纪仔细描述一番。

“没见过。”

“稒阳来的?没印象……”

“自己都活不囫囵,谁管别人家事?”

回应他的多是摇头和简短冷淡的推脱。盐工们自顾自地啃着硬饼,或裹紧破袄蜷缩着取暖,对吕布的询问毫无兴趣,仿佛多吐一个字都耗费气力。

吕布心头一阵烦躁,却也别无他法。他离开盐场,转而走向城外稍远处、靠近河滩的几片薄田。田垄光秃,只有几个老农在费力地翻整冻土,吕布挑了个看着面善些的老丈,蹲下身,帮着他撬动一块冻硬的土坷垃。

“老丈,歇口气,打听个事。”吕布尽量放缓语气,又将卫氏母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丈直起腰,浑浊的眼睛在吕布脸上停留片刻,又望向灰蒙蒙的天际,似乎在努力回忆。半晌,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姓卫的娘子……没听过。不过……”他顿了顿,用手指敲了敲额头,“几个月前,倒是有个姓魏的半大后生,从稒阳那边逃荒过来的。瘦高个,眉眼倒是周正,就是瞧着没甚力气,像是没吃过饱饭。”

吕布的心猛地一跳:“姓魏?多大年纪?”

“约莫……十三四岁光景吧。”老丈回忆着,“想在这盐场找口饭吃。可盐工那都是重体力活,他身子骨单薄,扛不住盐包,试了两天就被管事的撵出来了。后来……”老丈皱紧眉头,努力思索,“好像听他说,九原那边,哪个亭来着……招亭卒?管饭,兴许还有几个饷钱?他就奔那边去了。唉,年纪大了,哪个亭……老汉实在记不清喽。”

“九原下属的亭?”吕布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这稒阳来的、姓魏的半大少年,十有八九就是魏越!虽然具体是哪个亭还不清楚,但范围已经大大缩小了!只要回去托李肃帮忙打听,重聚之日还会远吗?

“多谢老丈!多谢!”吕布激动地抱拳,连日来的阴霾被这意外而至的好消息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一个黑貀的手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吕……吕壮士!货装好了!乌尨管事让我唤您,该返程了!”

“好!这就走!”吕布神清气爽,大步流星地跟着来人返回车队。乌尨见他满面春风,有些诧异:“吕壮士,何事如此开怀?”

吕布哈哈一笑,翻身上马:“无事!就是觉得这趟差事,值当!走!”

…………

车队吱吱呀呀地驶离临沃,沿着冻硬的土路向北而行。吕布骑在马上,心情前所未有的亢奋。脑海中反复盘算着:九原郡下属有多少个亭?李肃家世不错,托他打听应该不难。找到阿越,就能找到舅母和阿续!等大兄回来,一家人就能团聚了……他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边塞小曲,连胯下的枣红马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愉悦,步伐轻快了许多。

乌尨看着吕布这反常的兴头,心里嘀咕,却也没多问。此行吕布是最大的依仗,他高兴总比黑着脸强。

日头开始西斜,荒原上的寒风愈发凛冽。车队行至一处被风蚀得千沟万壑的黄土塬下,两旁是犬牙交错的土崖。

突然,前方土崖拐角处,呼啦啦涌出二十多条人影,手持刀斧棍棒,瞬间堵死了去路!当先一人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刀疤,凶神恶煞地吼道:“想过此路?把钱货和武器都留下,好好孝敬你大罴爷爷!”

“孬熊?”吕布眼中凶光一闪而逝,他几乎在对方话音落下的同时,左手摘弓,右手搭弦,开弓如满月!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咻——!”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寒风!

那喊话的头目正待再放狠话,一支粗糙的骨箭已精准地贯入他的咽喉!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仰面便倒!

“头领!”其余匪徒骇然惊呼,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狠辣果决。

“杀!”乌尨又惊又怒,嘶声命令手下护住盐车。他手下这十来个护卫也非庸手,立刻结成简单的阵势。

吕布却已弃弓拔刀,策马冲入敌群!他心中亢奋未消,战意炽盛,刀锋所至,必是敌人要害。

“点子扎手!扯呼!”眼见头目毙命,吕布又凶悍无匹,剩下的人被杀得胆寒,不知谁喊了一声,残余的十来个匪徒顿时作鸟兽散,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仓皇逃入沟壑之中。

吕布勒住战马,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刀尖上的血珠滴落在冻土上,迅速凝结。乌尨带着手下惊魂未定地聚拢过来,连声道谢:“壮士神勇!多亏了壮士!这帮该死的……”

吕布却打断他,眉头微皱:“这些人……恐怕不是那孬熊的人。”

“啊?”乌尨一愣,“他们自己报的大罴名号啊!”

“我前番在大夫塞与那孬熊交过手,他手下不少人在场,认得我这张脸,也知我手段。”吕布沉声道,眼中精光闪动,“可刚才这帮人,看我的眼神全然陌生,喊打喊杀毫无顾忌,更像是……不知底细的野路子,冒名顶替罢了。”

乌尨脸色一变,若有所思:“这……壮士言之有理!回去我定当禀报先生!”

…………

车队继续前行,气氛却比之前凝重了许多。吕布脸上的亢奋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警惕与戒备。果然,行不到半个时辰,在一处较为开阔的河滩地,第二波劫道的又出现了!人数与上一波相仿,同样气势汹汹地拦在路中。

“呔!哪条道上的?不知道此路是你大罴爷爷开的吗?”领头的是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嗓门倒是洪亮。

“哈哈哈哈!”吕布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狂笑起来。笑声未绝,弓弦已然惊响!

“噗!”

那喊话的汉子笑声戛然而止,一箭正中其面门!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飞起,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一次,剩下的匪徒连狠话都来不及放,看着头目瞬间毙命的惨状,发一声喊,拉起地上的尸体,比上一波逃得更快、更狼狈,转眼间消失在河滩的乱石丛中。

乌尨看着地上那具被拖走的尸体留下的血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冷汗浸透了内衫。若不是吕布在此,接连遭遇两股悍匪,他们这些人连同这几车盐,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荒原上了!

“壮……壮士……”乌尨声音都有些发颤。

“还没完。”吕布的声音却异常冷静,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扫视着四周起伏的土塬和干涸的河沟,“打起精神,回石门障前,一刻也别松懈。”

…………

仿佛是为了印证吕布的话,当一行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遥遥望见石门障那熟悉的残破轮廓时,在最后一道低矮的土坡下,又有第三伙人冒了出来!

“站住!奉大罴头领之命……”这次领头的是个独眼汉子,似乎吸取了前两拨的“教训”,离得远远的就高声喊话,试图以名号震慑。

“聒噪!”吕布根本懒得听完,开弓便射!然而这回对方显然有了防备,那独眼汉子身手颇为敏捷,听到弓弦响动猛地一个侧扑,骨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独眼又惊又怒,厉声吼道,匪徒们呼喝着冲了上来。

吕布眼神一凝,知道遇上了硬茬。他并未像之前那样单骑突入,反而勒马稍稍后退,与车队靠拢,口中低喝:“护住盐车!我来压阵!”他手中弓弦连响,箭矢疾出,专取冲在最前、威胁最大的敌人,瞬间又放倒两人。

乌尨此刻也豁出去了,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关,盐货若有失,回去黑貀饶不了他。他挥舞着环首刀,嘶吼着带着手下护卫顶了上去,与匪徒们混战在一起。吕布此时却收了力,他异常冷静,在马上精准地点杀着试图绕过护卫直扑盐车的敌人,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绝不浪费半分力气。

战斗陷入胶着。那独眼汉子见久攻不下,自己这边伤亡渐增,心中焦躁。他觑准一个空隙,猛地扑向护卫阵型的一个薄弱点,刀光直劈一名护卫的脖颈,试图打开缺口!

“找死!”乌尨看得真切,他不知哪里涌出一股狠劲,竟不顾侧面砍来的一刀,合身扑上,手中环首刀狠狠捅进了独眼汉子的腰腹!

“呃啊!”独眼汉子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身体的刀锋。乌尨也被右侧一刀划开了胳膊,鲜血直流,但他死死握着刀柄,用力一搅!

独眼汉子口中喷出血沫,眼神迅速涣散,轰然倒地。

“头儿死了!”匪徒们见状,最后一点士气彻底崩溃,再无战意,发一声喊,拖起伤者,没命地向后逃窜,比前两次更加仓皇。

吕布看着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乌尨等人,跳下马,走到捂着胳膊、脸色惨白的乌尨面前,声音不高,语气却不容置疑:“收拾一下,速速回障!此地不宜久留!”他自然而然地开始指挥起残存的护卫收敛死伤者,检查车辆辎重,动作麻利。乌尨看着吕布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牙忍着痛,默默听从安排。

…………

当车队终于驶入石门障时,天色已完全黑透。

吕布走到正在指挥卸货的乌尨面前,拍了拍他没受伤的左肩,咧嘴一笑,“盐货无损,不过……”他话锋一转,“以后再跑临沃这条线,要都是今天这架势,双倍的酬劳,可就不够看了。”

乌尨心中五味杂陈,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壮士放心!”

吕布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自家窝棚走去,心中想的全是如何尽快联系李肃打听九原亭卒的消息。

…………

与此同时,大夫塞西侧。

一队约莫七八骑的人马,在惨淡的月光下沉默地行进。

突然,前方河床的拐弯处,呼啦啦冲出十几条黑影,手持简陋的武器,拦住了去路。当先一个瘦高个扯着嗓子,努力模仿着凶悍的腔调喊道:

“站住!奉大罴头领之命……”

“奉你娘个头!”一个身形魁梧如山的猛汉,没等对方把话喊完,猛地抽出腰刀,策马上前,怒发冲冠地咆哮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大罴头领在哪?!”

那铁塔般的身影,还能是谁?月光下,大罴那张面孔因暴怒而显得更加狰狞。

拦路的瘦高个和他身后那群乌合之众瞬间僵住,如同被冻在了冰河里。瘦高个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中的破刀“哐当”一声掉在冰面上。冰冷的河床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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