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小钟的“叮”声还在甲板上荡着余韵,林砚之突然发现掌心的钟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不是齿轮,是张微型海图,图上标注着三百个红点,正随着海浪轻轻起伏。
“是其他容器的位置。”沈砚之凑过来看,指尖点在其中一个闪烁的红点上,“这个在往北冰洋漂,另一个……好像在红海。”
林砚之将小钟贴近耳畔,钟摆晃动的声音里混进了细碎的人声,像无数根线从钟身里牵出来,一头连着世界各地的红点。“他们在说话。”她忽然笑了,“有人在北极圈发现了会走的冰钟,有人在沙漠里捡到了嵌着齿轮的驼骨。”
话音刚落,小钟突然剧烈震颤,海图上位于赤道附近的一个红点猛地爆开,化作道金色的光流,钻进林砚之手腕的朱砂痣里。她眼前瞬间闪过一片火海——艘货轮在热带风暴里倾斜,甲板上的容器正用引钟碎片拼合救生筏,而海浪里浮着无数燃烧的齿轮。
“是阿棠。”沈砚之认出了画面里的身影,她是三个月前在印度洋觉醒的容器,“她的时之核在燃烧。”
林砚之抓起小钟往驾驶舱跑,沈砚之紧随其后。当船舵转动时,她突然发现船身的木纹里渗出银灰色的液珠,液珠落地后凝成细小的齿轮,顺着甲板的缝隙滚向船底。“老陈头的残响没清干净!”她低头看小钟,海图上的红点正在一个个熄灭,“它们在吞噬时之核的共振!”
船底传来沉闷的摩擦声,像有无数指甲在抓挠钢板。沈砚之突然拽起她往货舱跑:“去时之锚!只有青铜灯塔的基座能镇住这些残响!”
货舱的铁门已经被铁锈封死,那些铁锈蠕动着,渐渐凝成老陈头的轮廓。“容器永远是容器。”轮廓的嘴角裂开,露出齿轮状的牙齿,“你们以为撕碎了核心,就能摆脱零件的命运?”
林砚之将小钟按在铁锈上,钟摆突然逆向转动,发出尖锐的鸣响。铁锈瞬间缩回,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尽头的青铜基座上,嵌着块半透明的晶体,里面封存着姐姐和母亲的虚影,此刻正被无数细小的齿轮啃噬。
“它们在啃食残响!”沈砚之抽出腰间的消防斧劈开锁链,“晶体一碎,所有容器的时之核都会失去锚点!”
林砚之扑到基座前,掌心的小钟突然飞起来,钟摆甩出金色的丝线,将晶体包裹成茧。但那些齿轮像闻到血腥味的蚁群,顺着丝线往上爬,已经爬到了钟身上。“用你的血!”母亲的声音从晶体里传来,“容器的血能熔断残响!”
沈砚之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钟摆上。金色的丝线突然爆出火星,齿轮群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晶体里的虚影渐渐清晰,姐姐伸手按在晶体壁上,“老陈头留了后手,他把自己的残响封在了时之锚的夹层里,只要容器在共振,就会触发反噬。”
母亲的虚影指向基座底部:“那里有个暗格,藏着他最后一块核心碎片,用小钟的钟声震碎它!”
沈砚之撬开暗格,里面果然躺着块黑色的齿轮,上面刻满了扭曲的“陈”字。林砚之举起小钟,钟摆开始疯狂转动,钟声越来越响,黑色齿轮上的字迹渐渐模糊,最后“咔”地裂成齑粉。
晶体突然迸发出强光,姐姐和母亲的虚影飘出来,分别融入林砚之和沈砚之的朱砂痣。小钟落回林砚之掌心,海图上的红点重新亮起,比之前更亮了。
船底的摩擦声消失了,货舱的铁门自动打开,阳光涌进来,在地上拼出完整的齿轮纹路,纹路里开出细碎的银花。
“结束了?”沈砚之看着掌心愈合的伤口,那里留下个极小的钟形疤痕。
林砚之晃了晃小钟,钟摆发出轻快的“叮铃”声:“是新生。”她看向海图上最亮的一个红点,“阿棠没事了,她在热带风暴里捡到了块会发光的齿轮,说要送给我们当纪念。”
远处的海平面上,三百艘货轮的桅杆同时扬起,齿轮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每面旗帜上的齿轮都在自由转动,转出不同的节奏。林砚之知道,这一次,没有谁是零件,每个容器的心跳,都是独属于自己的钟摆声。
小钟的钟面上,海图渐渐隐去,浮现出行新的字迹:钟摆的回声里,从来都只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