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储藏室里,那枚琥珀与座钟的共振持续了整夜。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琥珀中的蚕丝线突然绷直,像一根被拉紧的琴弦,发出细微的嗡鸣。林砚之惊醒时,看见座钟的水晶配重正与琥珀同步震颤,两者间的光晕凝成一道细细的光带,光带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星尘,仿佛将柯伊伯带的星云微缩其中。
“它在传递什么。”沈砚之端着相机,镜头对准光带中流动的星尘,屏幕上的粒子轨迹呈现出规律的波动,与座钟摆声的频率完全吻合。他调出那位天文学家的观测笔记,发现其中一页画着复杂的声波图谱,标注着“冥王星轨道共振频率”,而此刻光带的波动曲线,竟与图谱上的曲线重叠了百分之九十八。
林砚之将耳朵贴近琥珀,嗡鸣声里混着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遥远的星空下低语。她忽然想起日记里的一句话:“当齿轮与星尘共振,艾拉会听见紫罗兰的呼吸。”于是轻轻转动琥珀,让阳光透过齿轮的齿牙,在墙面投射出一片旋转的光斑——光斑中,半片紫罗兰花瓣的影子在缓缓舒展,边缘泛起的紫色越来越深,仿佛要从光影中挣脱出来。
“是声波,”沈砚之快速敲击键盘,将波动曲线转化为音频,“这是经过光年传递的引力波转化成的声音。”
音箱里传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像远方雷雨的前奏,轰鸣中夹杂着清晰的“咔哒”声,与座钟齿轮转动的节奏完美同步。随着音频放大,轰鸣渐渐褪去,露出一段微弱的旋律,像是用小提琴拉奏的片段,音符间的停顿恰好对应着钟摆的“嘀嗒”声。
“是《星之低语》,”林砚之猛地抬头,“艾拉最喜欢的曲子,日记里提到过,他们第一次在天文台相遇时,她正在拉这首曲子。”
音频继续播放,旋律中断的地方,突然插入一段模糊的人声,像是被风雪模糊的低语:“……等我回来,带着满箱的紫罗兰……”话音未落,又被星尘的“沙沙”声覆盖,但那几个字的温柔,却清晰地落在人心上。
琥珀中的齿轮转动得更快了,蚕丝线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储藏室染成金色。林砚之注意到,墙面光斑中,紫罗兰的影子旁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长裙,怀抱小提琴,正是照片里的艾拉。当旋律再次响起时,人影竟随着节奏轻轻晃动,仿佛在演奏那首未完成的曲子。
“这不是幻觉,”沈砚之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引力波携带的信息在共振中被解码了,这是百年前的声波记忆。”他调整设备,让音频与座钟的摆声叠加,旋律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人声也不再模糊——那是天文学家在观测时的自言自语,混合着对艾拉的思念,一句句落在时光里,此刻终于随着共振,穿透光年,清晰地回荡在储藏室中。
“艾拉,今天的星轨像你裙摆的褶皱……”
“齿轮又磨坏了,像我对你的想念,总在不经意间磨损……”
“等冥王星转完这一圈,我们就去阿尔卑斯山,那里的雪山上,能看见最亮的星……”
琥珀的温度越来越高,蚕丝线突然断裂,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融入座钟的水晶配重。光带散去时,墙面的人影和花瓣影子渐渐淡去,但那段旋律却仿佛刻进了空气里,与座钟的“嘀嗒”声融为一体,成了天文台新的背景音。
林砚之看着恢复平静的琥珀,齿轮停在与座钟钟面星图重合的位置,半片紫罗兰花瓣彻底舒展开,在琥珀中定格成最美的模样。她忽然明白,所谓共振,从来不是简单的频率重合,而是藏在时光里的思念,终于找到了能被听见的频率,让那些深埋的牵挂,以声音的形式,完成了跨越百年的拥抱。
座钟的摆声依旧规律,只是此刻听来,每一声“嘀嗒”里,都藏着一句未说尽的温柔,在晨光中轻轻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