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共振过后,天文台的空气里似乎总萦绕着淡淡的紫罗兰香。林砚之在整理那位天文学家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黄铜盒子,钥匙孔的形状恰是一枚微型齿轮——与她颈间挂着的星轨钥匙完全吻合。
插入钥匙的瞬间,盒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时光自己打开了门。盒内铺着暗绿色的绒布,整齐地码放着数十卷细如发丝的铜箔,每卷铜箔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沈砚之拿起一卷展开,铜箔竟能像丝绸般柔软地垂落,纹路间用针尖刻着极小的字迹,放大后才看清是一行行坐标,对应着不同日期的星轨位置。
“这是用钟表匠的微雕工艺刻成的,”沈砚之指着铜箔边缘的刻度,“每毫米刻着近百个字符,需要在显微镜下才能完成。你看这些齿轮纹路的疏密,其实是摩尔斯电码的变体。”
林砚之立刻找来摩尔斯电码对照表,指尖划过第一卷铜箔的纹路:“·-··-·-·--”,解码后是“爱”字。她心头一震,继续解读下去,铜箔上的纹路果然藏着连贯的信息——那是天文学家写给艾拉的情书,用齿轮的语言诉说着思念。
“3月12日,星轨如齿,咬合着我们分别的时刻。我将今日的猎户座刻进铜箔,它的腰带三星,恰如你发间的银饰。”
“5月20日,调试齿轮时不慎被铜屑划伤手指,血珠落在铜箔上,倒像你喜欢的朱砂痣。原来思念会流血,也会发光。”
“7月6日,发现冥王星的星轨与钟摆共振时,齿轮会发出‘嘀嗒’的心跳声,像极了初见时,你站在天文台门口,我慌乱的心跳。”
一卷卷铜箔展开,在桌面上铺成一片闪烁的星河。林砚之注意到,每卷铜箔的末端都刻着一个极小的齿轮,齿牙数量恰好与当月的天数吻合,而最末一卷的齿轮边缘,刻着一行更细微的字:“待铜箔铺满整个星图,便是我来见你的时候。”
“他一共刻了37卷,”沈砚之数着铜箔的数量,“从他们分别到他停笔的那天,正好37个月。”他拿起最后一卷,铜箔的末端有些卷曲,像是被反复摩挲过,“这卷的日期停留在1930年1月,距离冥王星被命名只有两个月。”
林砚之将最后一卷铜箔对着阳光,发现背面有淡淡的泪痕印记,在齿轮纹路间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解码后的文字带着明显的颤抖:“艾拉,我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了,齿轮在显微镜下变成了模糊的光斑。但我知道冥王星快有名字了,就像我们的故事,总会有个结局。”
话音刚落,颈间的星轨钥匙突然发烫,与铜箔上的齿轮产生了共鸣。37卷铜箔上的纹路同时亮起,在桌面上投射出一幅完整的星图,每颗恒星的位置都对应着一封情书的日期,而星图的中心,正是柯伊伯带那颗暗星,此刻正闪烁着与钥匙相同的光芒。
“原来他说的‘铺满整个星图’,是这个意思。”林砚之轻声说,指尖抚过那些发烫的铜箔,能感觉到字里行间的温度——有初时的雀跃,有中途的执着,有最后的虚弱,却始终带着一股向上的力量,像钟摆般,即使终将停下,也摆过最完整的轨迹。
沈砚之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小型齿轮传动装置,将铜箔上的纹路拓印下来,输入电脑模拟。屏幕上,无数微型齿轮开始转动,咬合间发出细碎的“咔哒”声,竟组成了一段旋律——正是那首《星之低语》的前奏。“他把旋律也刻进了齿轮里,”沈砚之的声音有些哽咽,“每个齿牙的间距,都是音符的长度。”
林砚之忽然想起那枚琥珀,转身将它捧到星图中央。琥珀中的齿轮与铜箔星图产生了奇妙的呼应,半片紫罗兰花瓣在光晕中轻轻颤动,仿佛在随着旋律起舞。37卷铜箔的光芒渐渐汇入琥珀,在水晶内部凝成一缕银色的丝线,与座钟水晶配重里的光晕相连,像一条跨越时空的银桥。
“他没能等到冥王星命名,没能亲手铺满星图,”林砚之看着琥珀中重新舒展的花瓣,“但他的齿轮情书,以另一种方式抵达了。”
沈砚之握住她的手,两人静静地站在星图中央,听着齿轮转动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那些刻在铜箔上的思念,那些藏在齿牙间的温柔,此刻都化作了具象的光与声,在晨光中缓缓流淌。林砚之忽然明白,真正的情书从不是纸上的字迹,而是用时光作墨,用执念作笔,在岁月的齿轮上,刻下的每一道不曾褪色的痕迹。
座钟的“嘀嗒”声与齿轮旋律渐渐融合,成了天文台新的心跳。阳光透过铜箔的纹路,在地面投下无数跳动的光斑,像无数个细小的钟摆,在时光里轻轻摇晃,诉说着一个关于等待与坚持的故事——即使手已颤抖,即使岁月将终,只要齿轮还在转动,思念就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