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低语》的旋律在天文台的穹顶下渐渐淡去,却像落进湖面的石子,在两人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林砚之抬手触碰座钟的玻璃罩,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钟摆“嘀嗒”的节奏里,那藏着的细微旋律仍在固执地回响,仿佛百年前的心跳被妥帖地封存至今。
“你看。”沈砚之忽然指向铜箔星图原本铺展的位置。
那里的光晕虽已散去,却留下几道浅淡的印痕,像水墨在宣纸上晕染后的余迹。更奇的是,印痕边缘还沾着些微闪烁的光点,凑近了看,竟像是细碎的铜屑,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是当年那位天文学家刻铜箔时,不慎溅落在工作台缝隙里,又被时光悄悄藏起来的碎片。
林砚之小心地用指尖捻起一点,铜屑细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是还残留着百年前刻刀下的温度。“他刻这些的时候,心里该有多清楚,这份等待会有多漫长。”
沈砚之从背包里取出那本泛黄的日记,翻到最后几页。之前被忽略的空白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几行极淡的字迹,像是墨水渗入纸页深处,终于在今夜的共振中显形。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写下:“铜箔会锈,齿轮会老,唯有光不会说谎。若她能看见,便知星轨上每一道弯,都是我绕不开的牵挂。”
“原来他早就算到了。”林砚之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知道铜箔总有一天会失去光泽,所以把最想说的话,藏进了纸页的纹路里,等着被光唤醒。”
座钟旁的琥珀仍在散发着微光,里面的紫罗兰花瓣舒展着,那滴从花瓣上抖落的露珠,此刻已顺着铜箔的纹路渗入座钟底座的缝隙。林砚之蹲下身,借着手机的光往里看,竟发现底座内侧刻着一幅更小的星图,比铜箔上的更简略,却清晰地标出了地球与冥王星的轨道,轨道交汇处,画着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天文台的方向。
“这里是他计算的‘光的终点’。”沈砚之的声音带着惊叹,“他不仅让思念顺着光走,还为这份思念画好了抵达的路线。”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冥王星的微光在晨曦中隐去,却像在天边留下了一道无形的轨迹。林砚之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天文台的观测台,那里还保留着老式的望远镜。她调整焦距,镜头里没有了冥王星的身影,却能看到遥远星海中,无数星辰正在按各自的轨迹运行,安静而坚定,像一群沉默的信使。
“其实不止冥王星。”沈砚之走到她身边,“所有的光都在赶路,有的需要几年,有的需要几百年,就像所有没说出口的话,总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找到该去的地方。”
林砚之放下望远镜,转身时,闻到空气中的紫罗兰香似乎更浓了些。那香味不是来自琥珀,而是从天文台角落的一个旧木箱里飘出来的。她走过去打开箱盖,里面铺着褪色的丝绒,放着几支干枯的紫罗兰标本,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半罐紫色的花籽。
标签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但能辨认出“赠艾拉”三个字。
“他不仅等了,还留了希望。”林砚之拿起那罐花籽,罐子边缘有些锈迹,却掩不住里面饱满的籽粒,“或许他早就想过,就算光要走248年,总有一天,会有人带着他的思念,让这些花重新开起来。”
沈砚之看着她手里的花籽,忽然笑了:“那我们要不要试试?”
晨光透过天文台的穹顶照进来,落在座钟上,钟摆的“嘀嗒”声里,那藏着的旋律似乎与晨光融在了一起。铜箔的印痕在阳光下慢慢变淡,却像在空气中刻下了无形的印记。林砚之握紧手里的花籽,仿佛握住了一份跨越百年的约定。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齿轮的回声会继续在时光里流转,就像那些花籽,只要有土壤和阳光,总会在某个春天,绽放出属于它们的颜色。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思念,早已化作星轨上的坐标,在岁月里静静等待着下一次共振。
座钟的钟声又轻轻响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这一次,林砚之清晰地听出,那旋律里藏着的,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