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弹开的瞬间，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涌出来，像有只潮湿的手按在了林砚之的鼻尖。账本躺在抽屉最深处，深棕色封皮上的暗红印记比记忆里更清晰，边缘晕开的纹路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血管。
她用拆信刀挑起账本的一角，封皮“吱呀”一声掀开，露出泛黄的内页。第一页是老陈头的字迹，却不是记录账目，而是用蓝黑墨水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个被齿轮咬住的钟摆，摆线处写着行极小的字：“时间会生锈，锈会记住一切。”
往后翻，每页都记着日期和一串数字，末尾总跟着个钟的型号。直到翻到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的前一天，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它在数齿轮，第三百六十一个开始不对了。”
下一页是空白，再往后，纸页边缘有明显的撕扯痕迹，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掉了几页。
“咔嗒。”
座钟的摆锤再次停摆，这次指向的是七点十三分。林砚之盯着那个时间，突然想起地图上的标记——钟表店后院。她记得那院子里种着棵老槐树，树干上钉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上面用红漆写着“禁止入内”。三年前她在后院等老陈头时，曾数过树上的鸟窝，正好是七个。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浮着层诡异的橘红色，像被血浸透的棉絮。楼道里的声控灯彻底灭了，那串暗红的手印在昏暗中泛着微光，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楼梯口，像在指引她往下走。
林砚之抓起账本塞进包里，握着拆信刀走到楼梯口。刚迈出第一步，楼下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缓慢而沉重，像是有只巨大的钟在地下苏醒。那声音里还混着细碎的摩擦声，像有人拖着铁链在爬楼梯。
她猛地停住脚步，看见楼梯转角处的阴影里，有个模糊的轮廓正在往上挪。那轮廓很高，肩膀处突出两块不规则的形状，像是扛着什么金属物件。
“锈……”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断断续续的，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钟摆停了……该上油了……”
林砚之的心脏骤然缩紧。这声音，像极了老陈头。可三年前警方搜查时，连他的指纹都没找到，只在后院的泥土里发现了半枚生锈的铜质纽扣，和她收到的那半片齿轮材质一模一样。
阴影里的轮廓又动了动，肩上的金属物件“哐当”响了一声，滚落到楼梯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橘红色光线，林砚之看清那是只断了的钟摆，表面裹着层暗红的锈，像凝固的血。
摆锤的尖端，正对着她的方向。
座钟在这时突然又响了，摆锤疯狂转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林砚之回头看了眼房间，钟面玻璃上的反光里，她身后的墙壁正在渗出水珠，水珠聚在一起往下淌，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线条，竟和账本第一页那个齿轮咬钟摆的符号一模一样。
阴影里的轮廓越来越近，铁链拖地的声音也越来越响。林砚之攥紧拆信刀，突然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要么下楼，要么看着那符号在地板上彻底成形。
她深吸一口气，踩着那串暗红的手印，一步一步往下走。每走一级，楼梯的呻吟声就重一分，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下面拉扯着她的脚踝。
而那嘶哑的声音，还在重复着：“锈会记住……记住每块齿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