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拖地的声响在身后紧追不舍，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林砚之攥着拆信刀的手沁出冷汗，刀刃上的暗红印记被体温焐得发烫，顺着指缝滴在楼梯台阶上，与那些暗红手印融成一片。
走到一楼时，齿轮转动的声音更清晰了，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震得水泥地面微微发颤。楼道口的铁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外面的橘红色天光从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尽头处似乎有个影子在晃动。
“哐当。”
身后的钟摆又滚下两级台阶，锈迹斑斑的表面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林砚之不敢回头，猛地拉开铁门冲了出去。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混杂着老槐树特有的苦涩气息——她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钟表店那条街。
街对面的老槐树还在，树干上的“禁止入内”铁皮早已锈成了暗红色。树下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背对着她，正弯腰在泥土里挖着什么。那背影太熟悉了，洗得发白的衣角垂在地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暗红，像极了三年前的老陈头。
林砚之的脚步顿住了。警方明明说过，老陈头的失踪案早已过了追诉期，现场除了那半枚纽扣，再无任何痕迹。可眼前的背影，连弯腰时脊椎突出的弧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老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直起身。他手里拿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转身的瞬间，林砚之看见他脸上没有眼镜，眼眶处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边缘结着暗红的痂，像被硬生生挖去了眼珠。
“它数到第三百六十五个了。”老头的声音比刚才更嘶哑，铁盒被他捧在胸前，盒盖缝隙里渗出暗红的液体，滴在泥土里，瞬间晕开一片深色的印记，“你带账本了？”
林砚之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斑驳的墙面上。包里的账本像是有了生命，在布料下鼓噪着，封皮上的暗红印记透过布料渗出来，在她的腰间烙下滚烫的触感。
老槐树的叶子突然“哗啦啦”作响，树干剧烈摇晃起来，钉在上面的铁皮被震得脱落，露出后面的树洞。洞里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转动，每转一下，就发出一声细碎的“咔嗒”，像有人在里面数着什么。
“它饿了。”老头举起铁盒，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林砚之，“账本里缺的那几页，在树洞里。”
林砚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树洞，里面的齿轮转动得越来越快，竟隐约拼出个钟面的形状，指针正卡在三点零七分——和她房间里的座钟、老陈头店里失踪时的钟，分毫不差。
铁链拖地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她猛地抬头，看见二楼的窗台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锈色的手印，一只断了的钟摆正从窗台垂下来，摆锤尖端对着她的眉心，锈迹里裹着的暗红液体，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钟摆骗了所有人。”老头的声音里突然掺进齿轮摩擦的声响，他胸前的铁盒“砰”地弹开，里面滚出来的不是别的，而是半片铜质齿轮——和她收到的那半片严丝合缝。
两片齿轮拼在一起的瞬间，树洞里的齿轮突然停了。林砚之听见自己包里的账本发出“嘶啦”的声响，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翻动，最后停在被撕掉的那几页位置。
风卷着橘红色的天光掠过树梢，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一个巨大的钟摆形状，而那穿蓝布衫的老头，正一点点变得透明，他手里的铁盒落在泥土里，滚出一枚沾着锈的黄铜钥匙，上面刻着个小小的钟形符号。
钥匙的尖端，指向树洞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