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觞应该没发现吧？”
雾月泷避开正在大街上搜寻猎物的夜猎者们，三步并两步地爬上屋顶，再纵身大跳来到一处堆满落叶的天台上。她背靠墙壁，将自己的影子融入黑暗的同时掏出从黑板上取下来的照片，若有所思。
“这三个目标都在泷濛的话，路程有些远。”
她又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张地图，从上面的标记看，要想从玉耀到泷濛，得坐中途的电车才能过去。
“去最近的电车站看看吧。”
收起地图，黑色的魇息自雾月泷的袖间涌出，将她完全包裹。
姣好的面容被乳白色的尖角完全覆盖，点缀的邃紫宛如凝固的血浆流淌在缝隙间。与之相比，缠在腰间深灰腰带倒是不太显眼，但更让人在意的，是绑在上面的一把把造型诡谲的飞刀。
完成武装后，尖角中心的孔洞闪烁着碧绿的色泽，随后在第二次起跳后彻底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
今天是卢本的小队负责监控车站的来往。
当初他们被派过来的时候，每天都能在车站抓到大批前来逃难的人类，那个时候的提神项目几乎都是花式处决难民。
现在夜深人静了，既没有难民敢来，也出不了车站和凌澜的人交手，因此站内大部分人现在都是浑浑噩噩的，似乎跟着车站一起沉沦了。
卢本从裤兜里掏出最后一根烟点着。车站的空气粘稠而污浊，混合着铁锈、汗液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为了让自己的鼻子舒服，他不得不重新捡起这个坏习惯，周围的人也会凑到他身边，让烟味清洗下鼻腔。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跟别的梯队换班？”一个狰狞的暗魇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就得我们在这里罚站他们去狩猎，这不公平。”
“别吵。”卢本打断了他，“工作就是工作，可以有怨言，但不要现在说。”
“妈的。”
眼见抱怨无果，暗魇咒骂了一句，随后来到车站二楼的值班室坐下。除了他以外，周围的队友都已经昏昏欲睡，摇晃着的脑袋仿佛碰一下就掉。
忽然，一阵沉闷的喷发声骤然响起，随后整个值班室瞬间被浓密得令人窒息的黑色烟幕给遮蔽。暗魇被这一声动静不大的响声震起来，他顾不上旁边的队友，快速跑到门边拉动门把——
——被反锁了。
恐惧像野火一样瞬间燎原。
没等他平复心情，烟雾中就传来了队友的闷哼。很显然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幕给惊醒了，正摸黑着寻找着彼此。
可无论暗魇怎么拨撩，这烟幕都无法被拨开。只能通过模糊的声音辨别彼此方位。
“开门！快把门开了！”
他听到了队友的呼喊，下一秒那阵呼喊就变成了惨叫。刺鼻的血腥伴着一颗急速飞行的球体从烟中破出，随后就是扑面而来的、浓稠的鲜血。
物理的接触似乎变成了死亡的开关，烟中的队友们一个接一个的在呼号中倒下。骨骼的断裂、血肉的撕裂，，这些交织在一起的声音宛如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拿着刀的暗魇背靠着墙，脚下踩着粘稠的或许是队友的鲜血。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烟幕散去后，视野中的尽是倒下的肢体和飞溅的温热液体。他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冻结，除了四下环顾的瞳孔，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直到他听到值班室内传来一阵稳定且冰冷的脚步声，他才得以鼓起勇气，发出近乎扭曲的咆哮朝着声源处劈杀。
脚步声停了下来，随后爆发出强大的斥力，将他的刀给弹飞出去。对方一脚踩折暗魇的膝盖，左手挡开他的右手后将匕首刺进胸膛。随着那个隐形的家伙大力一推，暗魇像失控的炸弹一样撞碎玻璃，掉下一楼后瞬间化作了血雾！
“有刺客！”
后知后觉的卢本立刻掐灭烟头，跟其他队友一齐拔刀。沉寂片刻后，烟雾被破开了一个口子，接着一个最接近烟雾的暗魇脖颈被切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那个暗魇的身体身体迅速膨胀，随后“轰”的一声也炸成了血雾。接着数把飞刀从雾中刺出，精准命中另外两个暗魇，还没等他们将飞刀拔出，身体就被分裂开的刀片给切成了臊子。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转眼之间，整个小队就只剩下了卢本一人。看着一地的血污和弥漫的雾气，他第一次感觉手里的武器是那么的无力。
一个苗条高挑的身影从几乎散尽的烟雾现身。他没有面容，只有突出的白色尖角和脸部中心的绿光，与沾满鲜血的卢本不同，对方的身上异常干净，连上面的白色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短暂的对视后，对方的身形又消失，然后卢本的双手就被那诡谲的飞刀切成了片。他吃痛的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到对方蹲在了跟前，直觉告诉他那深邃的翠绿正盯着自己，没有愤怒，没有兴奋，只有一种彻底的空洞。
“这几个人，你认识吗？”对方拿出了三张照片，“据说他们都在泷濛。”
“是的，他们都和瀚林渊大人一起在泷濛。”卢本发出不成调的音节，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恐惧，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我怎么能在整个泷濛里找到他们。”那人又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从命令在这里拦截难民的。”卢本顿感一阵晕眩，或许是开始失血过多了，“如果你真的要找人，可以去找到我们的上头，他叫雾月笠，是八部众前任侍卫。”
“他知道这三个人的具体位置？”
“我只知道他守在塞壬大人的身边，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那只翠玉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仿佛能够直接洞穿他最深处的灵魂。明明对方问的问题他都不该说，可看到那股翠玉时，求生的欲望催促着他立刻将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
终于，他说完了。
“我知道了。”那人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确认。
接下来，卢本只感觉胸口猛地一凉，那把诡谲的飞刀没有任何预兆地扎进了他的胸膛，随后无法形容的剧痛席卷了他的意识。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那股身影离去的背影，毫不停留，平稳得如同只是完成了一件日常琐事。
……
“雾月笠……”
将电车的总闸重新修好后，雾月泷坐上车，严肃地重复着对方的名字，“就算是你，也背叛了家族和八部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