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别院里格外刺耳。月见唯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将沙发上那个被捆成粽子的人影照得无所遁形。
“江之同学？“
少女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落地，但握着枪的手指纹丝未动。她的目光在沙发和站在阴影处的爱尔兰之间快速切换，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
“叔叔，怎么回事。“
确认安全后，她终于放下枪。金属滑套复位的声音像是某种仪式完成的信号，保险锁扣发出的“咔哒“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异常清脆。
“你的同学。“爱尔兰从阴影中走出，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节奏，“从后院翻墙进来的。“
月见唯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个困惑的小学生。但当她走近时，江之里子分明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像手术刀反射的无影灯。
“为什么？“月见唯蹲下身，与里子平视。她解开对方嘴上的布条时，手指没有碰到里子皮肤分毫。
“你和枡山先生有关系对吧？“里子的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污痕，“是他帮你买通了学校是不是？“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束缚而嘶哑，“我那么努力...妈妈答应我考第一就买限量版安娜贝尔...“
月见唯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不是因为同学的指控，而是那个脱口而出的姓氏——枡山。这是爷爷在明面上的身份，一个普通的企业家。这个信息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小学生的认知里。
她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像是有人按下了某个隐藏的开关。实验室里恒温箱运转的嗡嗡声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那是计划出现变量时的警报。
“爱尔兰叔叔。“她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按惯例处理。“
里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月见唯说这句话时，就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而那个高大的外国男人闻言后，从口袋里掏出的白手套更让她脊椎发凉。
“宫野诊所那边要迟到了。“月见唯看了眼腕表，秒针正好走过12的位置，“明美该等急了。“
她转身时，里子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你要对我做什么？！“但月见唯已经推开门，黄昏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把出鞘的刀。
月见唯奔跑时，书包里的试管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夕阳将她的影子投在巷子的墙壁上，那个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像某种变形的怪物。
“唯！这边！“
宫野明美站在诊所门口挥手，白大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身后“宫野诊所“的招牌已经褪色，但那个红十字依然醒目得刺眼。
“还好没迟到。“月见唯喘着气停下，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绺一绺。她从包里取出消毒喷雾，对着双手仔细喷洒，动作熟练得像进行过千百次。
明美无奈地摇头：“晚几分钟又不会怎样。“她伸手想帮少女整理乱掉的衣领，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
“习惯了。“月见唯露出标准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用量角器校准过。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妹妹还不能出来吧？“
明美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下意识看向诊所二楼那个永远拉着窗帘的窗户，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在她取得代号前...组织不会放人的。“
“真麻烦。“月见唯推开诊所的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我说的是那些监视的家伙。“
“谁说不是呢。“明美苦笑着跟上。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像两只被困在迷宫里的老鼠。
实验室的灯光冷得刺眼。月见唯套上白大褂时，袖口摩擦过腕表表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得像是被驯服的蛇。
“还是老样子？“明美靠在门框上，看着少女戴上护目镜。
“嗯。“月见唯已经打开恒温箱，冷气涌出的瞬间，她的镜片上凝结出一层白雾。
试管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实验室里回荡。明美望着那个专注的背影，突然开口：“你从没想过加入组织吗？“
月见唯的手停顿了0.5秒。这个细微的异常很快被掩盖，她继续往离心管里添加试剂：“我听爷爷安排。“
“唯，“明美走近几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离心机启动的嗡鸣声填满了沉默。月见唯盯着旋转的样本，眼睛一眨不眨：“这样很好。“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化学公式，“计划之外的选择只会带来混乱。“
明美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她太了解这个固执的女孩了——对月见唯而言，人生就像她手中的实验，容不得半点计划外的变量。
实验室的挂钟指向九点整。月见唯开始第八次重复同样的实验步骤，她的动作精准得像台编程好的机器。明美靠在窗边，看着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少女脸上投下交替的光影。
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八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像那些永远在循环的化学反应，开始，结束，再开始。
而月见唯，始终是那个被困在实验里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