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文祁手里剑便抬起来朝女人指过去,眼里没有对其他情怨的悲悯,只剩冷漠。
她可以在幻境里面对解愿人下狠手,因为这是他们解愿必须要经历的事。
可她唯独不能因为自己贪念对普通人下手,因为这便失去了作为人的本心。
“不!”女人突然暴起,身上的怨念急速聚集,这是要拉着文祁沉沦。
文祁本想走过去和她动手,可是刚走出去一步,那小朋友就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腿,使自己不能迈出去一步。
文祁下意识的意为,这是小朋友和母亲的相连的原因,所以不愿意让他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可是他低头一看,小朋友眼里只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怖,没有对女人的担心。
文祁瞬间想到了另一个解愿的方法,毕竟这里的幻境并不只有这小孩儿的,也有一半是这个女人的。
想要解愿成功,也需要让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放手,送自己的孩子离开步入轮回。
文祁拉着小朋友不停的后退,以小朋友为自己的盾牌,而爆发的女人本来是对他下以狠手的。
可是看见自己的孩子护着他,挡在他的面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做人的本心他也不想用孩子去威胁一位母亲。
可眼下除了这种方法,他也想不到其他更便捷的办法了。
“你的梦该醒了,这个孩子应该让他去下一个人生了。”
说完文祁便迅速转身,牵着孩子的手奋力的往前跑。
这个地方有月光,在月光的照射下那个女人的怨气会更加深重,不便解愿。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文祁牵着跑,女人的头发迅速增长,以恐怖惊人的速度朝文祁的方向伸展过去。
文祁回头想要估量一下距离,可是这一回头那头发差点杵他脸上,文祁加快步伐,可是带着一个小布丁无论他的步伐迈的再大,也无济于事。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跑?你在害怕吗?”小朋友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目光清澈明亮的看着文祁,语气里满是不解。
“我们在和那位阿姨玩儿一个游戏,阿姨要追我们,那我们就需要逃跑,一旦我们被那个阿姨抓住,我们就输了。”文祁逃跑之余还不忘给孩子一个解释。
总不能告诉这个孩子,在后面追他们要他命的是他妈妈吧,这多不好呀。
“哥哥我有办法,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赢了呀?”小朋友认真的看着文祁,希望的范围文祁的首肯。
文祁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他突然发现,从始至终这个孩子对他的态度都是非常友好的。
之前虽然确实有想过对他下死手,可那个时候确实是因为他言语上激怒了人家。
除此之外,他在这个幻境里面确实没有受到任何危险。
一个因为年纪尚小,对父母的认知度不够的一个小孩,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留下来?
文祁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难不成是这小朋友把他看错了,因为人在离世以后,记忆会逐渐减退,直到再也想不起来自己这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进入轮回路。
这个小朋友本来就是因为生病住院,短短的8年的人生,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而他的父亲因为要承担起家里的日常开销,不得不去上班。
所以在此期间,他对于父亲的记忆本来就不多,再加上自己离世了,对父亲的记忆开始模糊起来。
所以文祁觉得,这个孩子可能是把他当初自己的爸爸了。
文祁停下逃跑的脚步,用剑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遮蔽阵,可以短暂的帮他争取一点时间。
女人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文祁带着凭空消失,待在原地愤恨的呐喊。
文祁听着离自己只有几步的鬼叫声,那个女的每叫一次,文祁的心就跟着颤动一次。
“小朋友,哥哥,跟你玩儿一个游戏好不好?”文祁抱着小朋友的肩膀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好,我喜欢玩游戏。”小朋友听到可以玩游戏,高兴的跳起来,手舞足蹈的。
“好,那等一下,你听哥哥的口令,外面的那个阿姨要抓哥哥,她一旦抓住我,那我就没有机会跟你一起玩儿这个游戏了,所以,等一下,哥哥希望你能出去,先一步帮我抱着那个阿姨,”
“哥哥就跟在你的身后,等你抱住了那个阿姨,哥哥就给你奖励一个礼物好不好?”
文祁认真的眼神,宛如寒冬中的火炬,照亮四周,可以给人带来温暖与力量,小孩子原本是不愿意的,可是被文祁这样的眼神注视下。
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文祁揉了揉小朋友的头:“真棒!”
文祁站在小朋友的身后,眼神坚毅且冷漠,但是开口的语气温和:“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小朋友清脆稚嫩的嗓音响起。
文祁把遮蔽阵给擦掉,和失控的女人面对面的对峙。
女人眼看着文祁又带着自己的儿子突然出现,眼里的恨意越发严重,要是眼神都能射死一个人,那文祁早就千疮百孔了。
“跑。”
文祁一声令下小朋友张开自己瘦小的胳膊,朝女人的方向跑去。
女人本来想对文祁下狠手的,她的头发布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想要把文祁困在这个地方,永远也不能离开。
可是看见自己的孩子张开手,一副求抱的姿态,立马把头发给收了回去,害怕伤到了儿子。
小朋友一把抱住陈明的大腿,回头冲文祁开口:“哥哥,我抱住了,那我的奖励是什么?”
陈明摸着自己儿子的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自己来这个地方这么久了,变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可即使如此,也还是没有跟自己的孩子有过亲密的接触。
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听信一个外人的话,那个外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身为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儿想感谢文祁,因为是他的话,才能自己可以拥有,抱住自己孩子的机会。
“林青山,于农历乙酉年,五行属木,鸡属,于辰时出生,为东南人士,因疾病去世。”
文祁将长剑立于地上用作香烛,此言一出小朋友和陈明身上的怨气皆开始消散。
尤其是陈明,在自己儿子抱住的那一瞬间,身位母亲的慈爱之心就找了回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愿你下一世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陈明,你的梦该醒了。”
文祁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冷漠,宛如深渊一般深邃,没有一丝光亮,让人无法触及。
陈明犯了如此大的错误,是要耗损一些功德的,毕竟因为她的原因,才会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那些人所受的所有伤害,都应该由陈明去承担。
可是念着,她身为一位母亲,因为过度思念自自己的孩子才会激发起贪念,走错了路。
文祁最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即使如此,文祁也不想再给她惩罚。
“谢谢你,如果有机会,你帮我跟那些人说一句对不起吧,可是有再来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陈明抱住自己的孩子消失在文祁面前,在消散之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哥哥,我的奖励是什么?”
小朋友还是抱着陈明的大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等着文祁说要给他的奖励呐。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你会去到一个全是玩具的房子里,在那儿,你可以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
文祁温柔的开口安抚小朋友,虽然他们身上的怨气都消散了,可小朋友对陈明的记忆也没了,所以对于陈明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即使陈明对他没有任何恶意,他也还是会害怕。
文祁只能不停的安抚他:“放心吧,那个奖励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吧,那谢谢哥哥。”小朋友听着文祁的这句保证,不再那么焦急了。
直到他们都彻底消失了,文祁瞬间脱力跪倒在地上,红符燃尽了,身上的疼痛后知后觉的蔓延上来。
疼得文祁控制不住的发抖,倒在地上蜷缩在一团。
善是一种自然的流露,没有一点造作,没有一点企求,像水一样一往无前地流动,没有一点分别心,取舍心,无私地奉献一切,这样才是善,才是真正的上善若水。
希望陈明可以想明白吧。
苏哲在地上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些什么?
只是凭借着本能朝雾气中央走去,因为在那儿,他隐隐看见了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
林戴站在原地一脸漠然,苏哲走过去一看那不是林戴吗?
在一个极其陌生且随时有危险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了,苏哲焦急的内心立马就松懈了下来,感觉无比的安心,尤其是这个熟人还是一个金大腿。
苏哲走过去站在林戴的旁边:“林戴。”
不过林戴没有任何反应,苏哲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林戴平日里是不爱说话,性子冷漠。
但,不至于打招呼不回应,冷漠不代表没有礼貌。
苏哲走到林戴的正前方,想看看林戴怎么了。
可自己走到林戴前面,只见她的眼神空洞而冷漠,如同黑夜中的深渊,没有任何光亮,深深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苏哲一下就急了,林戴这样子明显不对劲呀。
他可是记得,在解愿的途中,一旦灵魂出窍,就容易被其情怨趁虚而入。
而林戴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像是灵魂出窍,只是明知是危险的地方,林戴这是干嘛呀?
苏哲虽然不知道林戴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也知道林戴那个样子,他要是不管她,那林戴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苏哲守在林戴的旁边,他觉得林戴一定会回来了。
而这个时候的林戴,身处于一个陌生且熟悉的地界,这个地方往前是竹林小屋,后退一步是青山悬崖峭壁。
林戴抬头看向夜空,这月色,苍白而阴森,如同鬼魅的眼睛,透露着无法言说的诡异。
月华隐退,乌云压顶,诡异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中。
一座孤寂的山崖上在黑暗中凸显,恐惧之地的月亮给她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夜晚鸟雀的叫声,仿佛一种呼唤,使她把目光投向了山崖下。
林戴看向夜空,那是怎样的一轮月亮啊,惨白,浑圆,带着诡异的气息在云雾中穿行,却有着一种悲伤的美感。
这些地方总算在她的梦境里出现,尤其是身后的悬崖峭壁,每次她陷入梦魇时,一定会梦见的。
而这竹林小屋是不久前才梦见的,里面的那些人她总觉很熟悉,可她又想不起来。
她的记忆缺失了一块对她而言,很重要的记忆。
“梧菊。”
林戴听见这个名字迅速转身,可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浓厚的迷雾在朝她蔓延。
林戴伸手朝雾气试探,在碰触到雾气时,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悲凉和悔恨孤寂。
林戴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那画面里,似乎有一个女人一袭白衣,素颜胜雪,她的美带着一种远离尘嚣的清冷,举手投足间,既有风华绝代的惊艳,又有宁静致远的淡然。
而周围有几个人站在不同的点位,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个点位是用来镇压某个邪物的阵法。
位于西南方的是一名男子,男子身着白色长袍,衣摆轻轻飘动,仿佛被风儿轻轻吹过。
宽大的衣摆在行走间流露出优雅之色,让人感受到男子的从容与雅致。
而他右手边是一位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面庞淡淡然笑的女子。
顺时针站立的另一个人,那男子身穿一件漆黑如墨的长衫,领口处繁复细腻的纹路像极了行云流水般高妙的古曲。
最后一个方位的,站着一位身穿淡紫色的白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妩媚雍容的女子。
他们以自身为阵法的引,看样子是像个阵法一起被阵法,而中间那个女人低着头林戴看不清她的长相,可她莫名的压抑,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
林戴捂着心口跪在地上,这莫名的疼痛让她难以呼吸,林戴疼得浑身冒冷汗。
林戴抬头朝雾气看过去,那雾气中央似乎有一个身影,只是太过于模糊她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人。
林戴心里除了疼痛还有包围她全身的孤寂悲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从她和文祁分开以后,自己就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原本以为是情怨幻化的世界一角,可她一进来再想离开就不行了。
普通情怨对她毫无影响,根本不可能出现压制她,不能动弹的可能。
即时她现在状态不对,也不是一个小小情怨可以对抗的,那就说明这个地方是特意等着她的。
至于为什么,和她有什么联系,她想不到。
可是,那模糊的画面为什么,她看见了以后,会这么疼,那无尽的悲凉又是怎么一回事?
“梧菊,闭眼。”
“闭眼,梧菊。”
这个声音为什么一定要在她耳边萦绕,那个名字的主角,到底是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林戴抬眸朝雾气中央看过去,原本浓厚到看不清的雾气,突然散开了,露出来中央那位。
那是一位女人,一袭白衣,她如一株独立秋日的黄菊,冷艳而孤傲,清冷的气质中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美,那种美,让人心生敬畏,又无法抗拒。
林戴痛到撑不住,也看不清。
可是,再一次抬眸望过去时,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的面容。
林戴猛地挺直了身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的光芒,仿佛被闪电击中了一般。
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无法置信的震惊。
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因为站在阵法中央,需要被镇压的那个女人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梧菊。”
那个女人看见了林戴,冲她莞尔一笑,然后消失变成一缕青烟,朝林戴飞过来,融入林戴的身体。
苏哲站的双腿发软,苏哲不停的用手捶打自己的大腿,希望可以减轻腿上的酸痛感。
一边给自己的大腿放松,一边警惕周围还不忘回头看一看林戴。
苏哲刚抬头看过去,只见林戴垂眸双眼无神,像是被抽干了生机一样。
苏哲还没等开口,林戴就毫无预兆的朝前方倒去。
苏哲吓的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林戴:“林戴!”
“梧菊!”
文祁倒在地上缓了过来,不是他缓了过来,而是这个地方要崩塌了,他要是再这么躺下去,没被情怨给打死,就要被这个地方遗留下的情绪给憋死。
文祁爬起来看着陈明消失的地方,不远处出现一个境口,那是通往外界的地方。
文祁摇摇晃晃的朝境口走去,在踏出去之前回头看向远处,苏哲能找到出去的路吧?
毕竟这个幻境的境主消失了,这个地方也将不复存在,境口也会四处出现。
林戴他不担心,说不一定早就出去了,或许都在酒店睡了一觉也说不一定。
文祁想了想还是回头走了出去,那些被牵连进来的香客,陈明的执念化解成功,他们也都出去了。
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与他们而言,就像是做了一场奇怪,悠长的噩梦。
梦醒了,在这个地方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
文祁踏了出去,只见眼前一片白光,刺激的他睁不开眼。
等文祁再一次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回到沙滩上,而外面还是傍晚,月光洒落在海面上。
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形成一道道银色的光路,似乎引领着人们走向更远的地方。此刻的海洋显得无比宁静,仿佛将一切喧嚣和纷扰都抛诸脑后。
苏哲抱着昏迷不醒的林戴,艰难的走出幻境,说来也奇怪,以往解愿成功,从境口出去便是真实世界。
可这次他在这境口里走了这么久也看不到尽头。
林戴虽然不重,但是这么抱一路还是很大的挑战的。
苏哲累得气喘吁吁,他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体力大不如前,但是现实告诉他,他应该多锻炼锻炼了。
林戴在睡梦中,耳边传来的还是一直困扰她的那些声音。
“梧菊,闭眼。”
“闭眼,梧菊。”
“梧菊,听话,闭眼睡一觉,就什么都结束了。”
“为什么我的眼前一片漆黑,那人是谁?为什么要让我闭眼,梧菊是谁?是我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