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芬在文祁的眼神鼓励下轻轻的点了头。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怎么会不愿意去抓取呢?
“我愿意,我想继续上学,可是我没有办法,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的年龄到了,我可以不用再上学了。”
刘淑芬突然激动起来:“他们要我放弃我现在的一切,要我准备好嫁给你,我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我也知道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我没有资格拒绝,我也不会跑。”
“可我只是想要继续上学,我想要去看,去奔,看看我自己到底能奔成什么样子。”
说完这一大段话刘淑芬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这反而把文祁弄得不好意思了,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没有想过逼问的。
他是太凶了吗?
那他反思。
“你……你你你先别哭,你别哭啊…你这样让其他人看见了…不知道还以我欺负你呢,你别哭。”
文祁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刘淑芬。
可是他又不能跟人家有直接的接触,把他急的满头大汗,本来后背就是火辣辣的,现在一激动,扯着后背的伤口,那股痛感直冲脑门。
但是刘淑芬的姑娘哭也是没有声音的,就像一只躲在草丛里的野猫一样。
因为知道自己的遭遇是什么,所以不敢轻易向过往的行人发出声音。
因为它所面临的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有可能是心理扭曲,喜欢把自己的愤恨宣泄在无辜的动物之上的。
“刘淑芬你先别哭,你看着我。”文祁轻声开口。
刘淑芬在这个家庭里,习惯了大家对他指手划脚的责骂和语气强硬的指令,就连那个小姑娘对着她,也都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她们两个的一样遭遇的,还来不及抱团取暖呢。
这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可以蹲在她面前轻声的跟她说话,把她看作同等身份的人。
刘淑芬止住自己的想要继续哭泣的念头,一抽一抽的和文祁对视。
“你只管去上学,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刘淑芬皱着眉,不明所以,什么叫做她只管去上学?
文祁也知道陡然这么说,刘淑芬自然是没有办法信任他的,这样的话显得他像是个骗子。
“你既然以后是要嫁给我的,那你就要听从我的话,我就喜欢我日后的妻子有文化,会读书,会识字,这样以后我的孩子就可以领先别人一步。”
太过于温和的劝解不足以取得信任,过于自大的话反而能显现出他是张家人的本性,毕竟张家人骨子里都刻有一种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只有这样的一番话,刘淑芬刚才不解甚至怀疑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看来她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所以,你听明白了吗?你竟然想读书那你就去好好读,知道吗?”
文祁站起来语气加重,他总不能把自己变得跟往日大不相同吧,这样太引人怀疑了。
刘淑芬点头,不管这个人的想法是什么?只要能让她继续上学,不管干什么她都愿意。
“你要知道啊,你上学的钱是我们张家人出的,那你就得好好学,拿出一个好的成绩回来,不要让我们觉得我们的钱打了水漂,这钱是让你挥霍混日子的。”
文祁把手背在身后,吊儿郎当的走着。
是了,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完全取得人家的信任,毕竟他是张廷浩的儿子,一代相传基因里面,他就刻着张家人的自私自大。
刘淑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身上的伤口,我,我给你上药吧。”指着文祁的背后示意,这么久了他身上的那些血迹都已经干了。
“不用,你出去吧,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
文祁皱着眉摆手,开始赶人了。
他确实是坚持不下去了,再和刘淑芬这么耽误下去,他要是眼睛一闭腿一蹬倒了下去,好不容易把人给哄了过来,再惊扰的那老太太,他做这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刘淑芬下意识的听从他的指令,站起身开门出去了。
不过临走前,担忧的看上了他的后背,她平时没有没少受张廷浩的打骂,
张廷浩那人的力气她是知道的,那一鞭子绝对用足了力气的。
不过既然人家不需要她帮忙,那她也不会自讨没趣,上赶着要去给人上药。
在刘淑芬走文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弯腰撑着自己的床边给自己心理暗示,他只要按照这个步骤,或许就能把刘淑芬扭曲的观念掰正也说不定?
她一个住在深渊里的女孩儿,看见了光,自己就爬出来了呢?
虽然目前看来有那么点像自以为是。
但人嘛,还是要有一个梦想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进来吧。”
苏哲从门上探头仔细打查看里面,发现没有刘淑芬的身影便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他还担心会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呢。
文祁头也不回便知道来者是苏哲,在这个幻境里能这么吊儿郎当,发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苏哲,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要是换做那些鬼祟,别说声音了,还没等他开口呢,就一剑封侯了。
“聊会怎么样,顺畅不?”负责一进去就一屁股坐到了床边。
“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文祁这种说他不能贸然下决论,不能显得他太自以为是。
“我刚才从大厅那边过来的时候,看见那老太太跟张廷浩不知道在商量着啥呢,不过我看他们的眼神,不是好事。”苏哲来找文祁主要是想跟他说这个事情,那刘淑芬跟文祁的身体是一对儿。
能帮助刘淑芬的也只能是文祁,他也插不上什么手。
文祁也正好想去找苏哲说这件事儿,既然说苏哲来了也不用他出去找了。
他还受了伤呢实在没力气了,真要他出去,可能刚跨出那个门槛儿,他就晕了过去。
“我发现张廷浩还有一些不对。”
苏哲想起之前他看到了张廷浩的表情开口。
文祁也坐在床边,主要是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怎么个不对法?”文祁神情紧张。
“之前你不是把大家都给轰出去,在大家都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张廷浩,他就站在你的门口,眼神狠毒且诡异的死死的盯着你的门口。”
“而且他脸上还散发出那种,非常诡异的笑容,就是那种大晚上可能会站在你床头拿着一把刀砍你的笑容,你知道吗?”
苏哲讲的手舞足蹈的。
实在是因为张廷浩那笑容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挥之不去。
他感觉今天晚上自己睡觉都会做噩梦,睡的不安稳。
他担心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眼睛一睁开,自己床边就站了一个泛着一身诡异笑容,手里拿着刀的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种笑着看着你的,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渗人的很。
“那你觉得,他那个笑是冲自己的还是冲刘淑芬的?”文祁提问。
“那肯定是冲你的呀,刘淑芬跟他们在这个地方是同一种人,难不成不帮自己人,帮坏人呢?”苏哲想也不用想就直接开口。
文琪低着头沉思。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候总感觉,他们眼前的这个刘淑芬,跟他们在外面看见那个刘淑芬有那么些许不同。外面的那个刘淑芬完全就是一副。要死就拉着所有人一起死的那种怨恨。对于自己会不会魂飞魄散,下十八层地狱完全不在意。
可是他这几天跟这个刘淑芬相处的时候,他觉得眼前这个刘淑芬她心里是有一些善意的。
并不是那种被这个世道摧残到,随时要爆发的那种程度,她对生活还是很向往的。
但他没有办法将这一些想法说给苏哲听,主要是他的这些想法完全没有任何依据,说出来只会影响两个人的决断。
他需要一个在自己走错路口的时候,及时把他拉回来的,要不然两个人一起被迷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我们最近多注意一点儿吧,没事尽量不要落单,晚上房间四个角贴好符纸,不要用黄符,这是邪怨的幻境,黄符对于她的效果不大,用红符,还是有那种用鸡血画的红符。”文祁给认真的苏哲嘱咐。
在这里他必须扛起担子。
是他把苏哲给带进来的,他想负责把苏哲安安稳稳的给带出去。
“行,我知道了。”苏哲点头。
就在苏哲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余光看到了文祁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还是之前挨打的那件,后仰一看,他就是根本就没有处理伤口。
“你这伤口怎么还没处理?你耽误那么长时间,你干嘛啦?”苏哲惊讶到都怀疑文祁是不是用苦肉计了呀?
“嘶~”
苏哲不说文祁真的快忘了自己还是个伤号,他这么一提他是真的快忍不住了。
“行了,你把衣服脱了,然后趴下,我给你上药。”苏哲把药瓶拿在手里,他也懒得去追究文祁到底干了啥了,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干嘛非得刨根问底呢?
得尊重人家。
文祁慢慢的抬手将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给脱下,刚举起来胳膊,伤口一被拉扯,疼的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艹。”
“干嘛?我给你上药,你还骂我?”苏哲拿着药瓶愣在原地。
他现在是只要一解愿进入幻境,听力好的不得了,所以,虽然文祁的那句脏话很小声,但他清楚的听见了。
“我是说伤口,谁骂你了?”
文祁疼的都快骂爹娘了,但他的这只是情绪的一种宣泄。
他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干嘛?
还要拉着身边的人跟自己一起啊?
“那好吧。”苏哲挑眉。
就在苏哲看向文祁他后背时,他是真的不知道刘淑芬在这个地方到底,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待遇?
文祁后背的这条伤口虽不至于不皮开肉绽,那也好不到哪儿去。
又红又肿,不知道的像还以为是一条大肉虫在他背后盘旋呢。
“我动手啦,你忍着点儿。”苏哲眉头紧皱,认真且动作轻柔的给文祁上药。
一边给他涂药粉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给文祁点赞,他真的是佩服文祁这个勇气,说冲上去就冲上去了,完全不给身边人一点儿反应的机会。
他是那种典型的有心而力不足。
他就算有心想要冲上去保护刘淑芬,但是他会犹豫,导致自己错失那个机会,可一旦机会错失,再想让他调动那个积极性,他就做不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比他们想象中的好很多,甚至可以说是相安无事的状态。
原本他们还担心张廷浩会在晚上对他们动手。
毕竟他们在这个地方待的时间越长,原本刘淑芳的人生轨迹就会被他们影响的更多。
可是一连三天都过去了,他跟苏哲生龙活虎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吃就是睡。
不过当然,他们是做了家务的,可以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极其规律的生活。
除了之前他们跟老太太还有张廷浩在面对刘淑芬继续上学的这个问题上探讨过一番。
那个时候可以说是发生了一点儿小争论,不过后续也没有发生什么问题呀。
这刘淑芬都已经上学快三天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而且刘淑芬也是肉眼可见的变得开朗了起来,也不能说是开朗吧,就是明显能看出她对这个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越来越有积极性了。
之前他们来的那个时候,刘淑芬每天放学回来就是愁眉苦脸的,感觉谁欠了她钱一样。
但是现在她回来脸上都是挂着笑的,虽然那笑意应不明显。
但是文祁能看出来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想要的发展。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篡改人家的记忆呀?”苏哲坐在张家大门外,身边站在文祁。
两个人,一个大马阔刀的坐在马路边上,一个人抱着手形态端庄优雅,两个人倒是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算是吧。”文祁自然也发现了刘淑芬的改变。
最为明显的就是之前对他们避之不及的刘淑芳和那位小姑娘,现在看见他们都愿意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跟他们说话了。
就要是放在以前,不把他们当洪水猛兽一样离的远远的就算不错了。
苏哲心想刘淑芬没有改变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刘淑芬每天放学一回来,文祁就站在门口迎接。
不仅如此,还时不时的给她带了点儿吃的。
有自己悄悄藏起来的鸡腿,点心饼干,水果啥都有。
这样的投喂下,别说是刘淑芬了,他都忍不住动容了。
可是刘淑芬的人生转折点不止是一个辍学,还有就是结婚。
就在他们以为这样的日子真的可以平安无事的继续过下去,只要有刘淑芬心的那点儿怨气被化解,这个怨算是解了。
可是他们忘了,故事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完全脱离大纲,他们可以在从中添点儿小故事,但并不能完全脱离主线。
比如,原本的刘淑芬是16岁嫁给了张家的儿子,但是是18岁怀上的第一个孩子。
在这个幻境里时间过得飞快,他们那没有什么感觉呢,就只感觉自己的身形变得硕大了起来。
而刘淑芬脸上的稚嫩也逐渐退出去,从16岁变成了18岁。
一晚过去,等文祁再次醒来眼睛一睁开,就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等他穿上鞋子出去发现,整个房子都挂上了红灯笼,完完全全就是结婚婚的场景。
文祁还反应过来想要逃也逃不了,被张家的那些叔叔给压着进入了大厅。
他们这儿也是信奉古代的那种结婚礼,父母坐在高堂,新人站在厅中向他们敬茶拜礼。
文祁打量着周围,这周围的除了坐在高堂的那张家夫妇,还有一旁的那位老太太,周围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当然还有躲在柱子后面的苏哲,别以为他看不见他躲在那个柱子后面偷乐呢。
文祁听着外面放鞭炮的声音,跟着回头只看见刘淑芬穿着红色喜服,那些所谓的大姨大妈给牵着跨进了大门。
刘淑芬的身上挂着一朵非常大的大红花,平日里她穿的那些衣服都是朴素的很,难得一次她穿了一次大红色,都是衬的她格外的好看。
可问题是,这不是文祁想要的结局呀?
他以为的结局是刘淑芬努力学习,参加高考,然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离开这犄角旮旯的大山。
怎么就又回到了结婚生子呢?
那他前面的那些努力算啥?
算是他努力吗?
而且整个拜堂的速度非常快,快到文祁眼睛一眨就结束了。
原本阳光明媚的大早上,一转眼就变成了晚上。
像是生怕他和刘淑芬其中一个人反悔,要跑一样!
而且不是还有闹洞房吗?
不是新郎还要出去敬酒吗?
咋就直接进入了送洞房这个环节呀?
文祁站在门口踌躇,怎么也不愿意进去,可是偏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个劲儿的起哄:“进去啊,进去啊。”
文祁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旁边的苏哲,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一句话,或许给自己想想办法。
不是,他这要是进去了对双方的名声都不好啊,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觉得有啥。
刘淑芬一个姑娘家家的,好好的名声就被他给毁了。
苏哲向他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不是他不帮忙,实在是今天这个场景他帮不上什么忙呀。
要是平日里装病打闹都还行,可是今天这种事儿,在文祁还没有起来的时候。
那张家老太太还有张廷浩就把他给床上拉起来,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他,今天是他大哥的好日子,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捣乱。
甚至那些叔叔阿姨的侄子还派来看着他。
大喜的日子表面上看着是红红火火、热闹非凡的。
其实是暗流涌动。
那个婚礼,新郎被叔叔给压着,新娘被姑姑婶婶牵着防止逃跑。
小叔子被自己同辈的看守着。
文祁身后的那些叔叔婶婶一个劲儿的劝解让他进去,他实在是扛不住,回头冲大家笑了笑。
该有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今天就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了啊,我就先进去了,大家还是去前院吃好喝好,敞开了吃,今天我还有事儿,就不招待大家了啊。”
说完,文祁像脚底抹油一般,门一打开迅速进去,再迅速把门关上,所有人只听见砰一声。
“哎哟喂,我这侄子看来是想结婚想的太久了,你看入洞房都着急成啥样了呀?”
“可不是吗?这都多大了,二十六了,那家的男人是二十六才结婚的呀。”
“我就说那三哥三婶儿对着刘淑芬太好了,早就应该让她十六岁的时候就直接辍学,那个时候结婚多好啊。”
“人又年轻,还能早早的要个孩子,那张婆不就可以找找早点抱重孙了吗?”
“你看这耽误了这两年,说是上学,这不也没考上吗?”
“就是,就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把刘淑芬一个好好的姑娘贬低成什么样子了?
仿佛人家出生就是为了给张家传宗接代的一样。
怎么能把女性看作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呢?
这些话听的苏哲只感觉怒火中烧,这吃着女性人血馒头的年代,他简直不敢想,那个时候的女性是怎么被时代在裹挟着的呀?
这些封建老思想,要不是看到这些都是女性,他早就冲上去一人一巴掌了。
净说一些一让人听着心烦生气的话。
不过面子上还是要装一装的。文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叔叔伯伯,婶婶们人家小两口的事儿,让他们去解决,我们去前院继续喝酒怎么样?”
说完不能他们反驳,苏哲直接拉着里面两个话语权最高的人拖着去前院。
再让他们继续这么说下去,他绝对忍不了,这好好的婚礼一定会被他搞砸的。
他虽然不知道这婚礼对于刘淑芬的意义是什么?
也不知道对她好还是不好?
但总归是一个女孩子,又是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可能一辈子仅有的一次机会。
毕竟人家二十一岁就去世了,所以无论如何,这场婚礼还是得好好的进行下去。
文祁听着门口逐渐远去的那些声音,估计是苏哲帮他把那些人都给拉走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着头不愿意转身,这到底是干啥呀?
怎么眼睛一睁就翻了天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