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郑纬的身影，陈玄度还是有了一瞬的恍惚：
“你果然是大长老？”
“嗯，以你的聪慧，应该很早就能猜到吧。”
大长老朝他走来，关上了刚才的那道门。
那道门很快融入虚空，看来是临时开启的入口。
不过，大长老这么容易就承认自己的身份，反倒是让陈玄度有些不能适应。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顶的乱发，实话实说道：
“不，我是几分钟前才反应过来的。”
此刻抬头望时，相当多数量、若隐若现的容器层层叠叠向上堆砌，密密麻麻地垒了无数层，根本数不清具体有多少。
这些容器组成了无数条笔直的垂直通道，如同通天之塔般直插半空，场面蔚为壮观。
这里的主体装置同雨澜大学11号学生宿舍里，武侯之地的那台十分相似。
见到陈玄度的视线，大长老朝他点点头承认了他的猜想，随后补充道：
“这台不是通天塔，只是储蓄能量用的集能模块。”
“通天塔？”
记起先前积累的知识，陈玄度追问道，
“那是用来干嘛的？”
“是我们用来回家的……”
大长老声音缥缈，没有多解释，而是带着陈玄度参观此处。
“这里是我达到90%的能量收集点，可惜也不足以打开回家的路。”
无数能量仿佛星空中的点点碎光，在容器中荡漾。
“你们还有回去的打算吗？”
大长老摇摇头，声音里辨不出情绪：
“我回来已经八十年，想要的话早就可以……”
“那是？——”
“没错，我远行的那段时间里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情，不过那是个机密。”
“哦。”
“来，我一直想和你聊聊……”
“我正好也有问题想问！”
不知为何，陈玄度冲动地打断对方，因为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埋藏了很久了，
“我也是你们这族里的一员吗？”
大长老的眸中如有一汪深潭。
可是，接着直接忽略了陈玄度的问题，而是说：
“我来与你说说我之前远行的经历如何？故事很长，不过这里没有时间限制……”
说罢，大长老弯腰捡起地上某个方形的物件，递给陈玄度。
那是一本纸质笔记本。
陈玄度能看出，本子的不同之处——每一页都像是浸透了透明的汁水，似乎是从“黎难”上面萃取而来的。
这时候，陈玄度才注意到这里的地面堆满了近百本封皮相同的笔记本，就像地毯上编织的图案。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我从庄子的《知北游》中联想到了对这个空间的称呼，白驹隙。
这不比那种UIDP代号的空间或是类似“武侯之地”的名字更为诗意吗，也少了那种冷漠的感觉。”
陈玄度重新翻到封面，只在封皮角落里看到一个简单的数字：
“①”。
“坐这里吧。”
大长老让出身后，在一堆没见过的装置中间顾孤零零放着一个座位。
“可能要花些时间。”
陈玄度抬眼对大长老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不过他没有问出口，而是坐下后，继续往下翻阅：
“……白驹隙——这个看似没有时间流动、仿佛与现实世界毫无关联的地方，不存在真正的生命，只有黎难这样古怪的物种。
然而，我的脑洞却无法停歇下来，这里总让我联想到那个被比喻成肥皂泡的时空隧道，一个连接宇宙遥远两端的通道。……”
不知过了多久，哪怕是在看似不需要担心时间流逝的地方，陈玄度终究是累了。
第一本笔记只看了一半。
大多数的内容都是关于一个名为安妮的女人，从外貌细节到生活习惯，甚至还有与过去的对比。
作者对安妮的执着近乎病态，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过去的安妮“，似乎是他曾经的旧相识。
“安妮？“
如果陈玄度没记错的话，陆修言曾经为了拓展声望，与境外的超能力组织联系过。
当时的中间人就叫“安妮“。
笔记里记载的“安妮“同样是红发绿眸，连两颊带着小雀斑的特征都分毫不差。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笔记本的主人确实认识那个安妮？
正疑惑时，大长老回来了。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玻璃杯。
“你渴了吧？“
大长老递来杯子，眼神依旧古井如波，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哦，谢谢。“
陈玄度放下笔记本，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杯中的液体粘稠度异常，不像清水，倒像是某种果汁。
出于好奇，陈玄度再次仔细端详杯子。
这时，他突然愣住了。
因为手中的容器根本不是玻璃制品，而是用“武侯之地“的特有物种，“黎难“制作而成的。
“很好喝吧？“
陈玄度猛然抬头，直视着大长老反问道：
“你给我看这个是为什么？“
“如果你能耐心看完，就会得到之前问我的答案。“
大长老的声音依然平稳，
“我也是去了很多地方，才慢慢想明白的。“
“这是你写的？“
大长老颔首表示承认，眼中却难得流露出一丝异样。
他继续说道：
“如果你全部看完，不仅能得到答案，也会明白我的苦心。“
忽然，大长老的表情变得专注，那双平日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此刻竟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缓缓将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探了出来，那只手上握着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棒。
棒子的尖端微微发亮，隐约可见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场在空气中震颤。
陈玄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顺着棒子往后看去，一根粗壮的黑色电缆蜿蜒至远处的阴影之中。
“你到底……”
陈玄度的责问还未出口，大长老已将棒子举起，对准了他的眉心。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他甚至能看清棒子尖端逐渐凝聚的刺目光芒。
“嗡——”
陈玄度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能量瞬间灌入脑海，仿佛有人将熔岩直接倾注进他的神经。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
更可怕的是，他感受到无数陌生的意识正顺着那道缺口疯狂涌入。
那是人类的魂灵，成千上万，如潮水般冲刷着他的精神世界。
每一个魂灵都带着生前的记忆、情感、痛苦与执念，它们在他的脑海中尖啸、撕扯，简直要撑爆这具躯壳。
陈玄度想要尖叫，可他的声带像是被某种力量扼住，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吼。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这股洪流彻底吞噬时，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突然从他的意识深处炸开：
“啊啊啊——！”
他听出来了，那是几周未见的小光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