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是消毒水的味道。
虞听晚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医院特有的、清冽又冰冷的气息。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床单粗糙的纹理。
“我……回来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旁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晚晚！你醒了？！”
是她的母亲。
虞母扑到床边，眼眶通红，握着她的手不停颤抖：“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再不醒……再不醒……”
后面的话哽咽在喉咙里，虞母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又笑起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虞听晚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心里涌上一阵愧疚。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刘耀文的脸，他的吻，他的眼泪，他最后那句“我嫌脏”，像潮水一样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妈……”她艰难地开口，“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个月。”虞母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心疼，“你出了车祸，一直昏迷不醒，可把爸妈吓坏了。”
车祸？
虞听晚愣了一下，才慢慢想起现实世界的事——她是为了赶一个设计稿，过马路时没注意红绿灯，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倒了。
原来……那一切都不是梦。
那个有刘耀文的世界，那些痛苦、挣扎、犹豫和不舍，都是真的。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虞母絮絮叨叨地问，“我去叫医生！”
虞听晚摇摇头，拉住母亲：“我没事，妈，让我再躺会儿。”
虞母虽然担心，但还是依了她，只是坐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是怕她再消失一样。
虞听晚闭上眼睛，试图整理混乱的思绪。
她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活着。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脏的位置会这么空，这么疼？
她想起系统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任务完成，即将脱离本世界”。
是啊，任务完成了。
刘耀文对苏清颜产生了占有欲，她成功地扭曲了他的情感轨迹，哪怕是以那样一种方式。
她应该高兴的。
可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刘耀文最后看她的眼神——冰冷，厌恶，像在看一件污秽的垃圾。
“嫌脏……”
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几天，虞听晚在医院里休养。
父母轮流陪着她，给她讲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会下意识地在吃饭时看向对面的空位，会在放学时间（虽然她现在还在住院）忍不住看向窗外，会在看到白色T恤时心脏猛地一跳。
她知道，她在想刘耀文。
这个认知让她恐慌，又让她无力。
他只是她任务里的一个目标，一个虚拟世界的人物，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因为你对他动心了。】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清晰得让她无法反驳。
从他把那颗糖递给她开始，从他在马场默默维护她开始，从他即使被她伤害也依旧固执地对她好开始……她的心，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偏向了他。
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一直用“任务”“系统”“生存”当借口，一次次地伤害他，推开他。
直到最后，亲手把他推给了别人。
“虞听晚，你真是个混蛋。”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骂道。
镜子里的女生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眼底的疲惫和悔恨藏都藏不住。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和她离开那个世界的那天一样。
父亲开车来接她，母亲坐在她身边，不停地叮嘱她回家后要好好休息，不要累着。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路过一家花店时，虞听晚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了过去。
花店门口摆着一丛丛鲜艳的玫瑰，红得像血。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眼前瞬间闪过刘耀文蹲在玫瑰花丛边的样子——他穿着干净的白T恤，阳光落在他发梢，眼神专注又温柔，手里还藏着一颗给她的糖。
“停车。”她忽然开口。
父亲愣了一下，靠边停了车：“怎么了晚晚？”
“我想下去买束花。”
不等父母反应，她推开车门，快步走进了花店。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花？”店员笑着问。
虞听晚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花束，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束小小的、不太起眼的花上。
那是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干净又纯粹。
“我要这个。”
她指着那束白玫瑰，声音有点发颤。
店员把花包好递给她，她付了钱，抱着花走出花店，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白玫瑰，或许只是因为，那束花让她想起了刘耀文刚到虞家时的样子——干净，倔强，带着点易碎的脆弱。
回到家，虞听晚把白玫瑰插进花瓶里，放在窗台上。
看着那束花，她忽然想起刘耀文给她的那颗糖。
水果味的，甜甜的，带着他口袋里的温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是啊，她回来了，回到了没有他的世界。
那颗糖，那个吻，那些眼泪和拥抱，都被留在了那个虚拟的世界里，连同她的心一起。
晚上，虞听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指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空白的备忘录。
她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只是凭着感觉，在屏幕上敲下了三个字。
刘耀文。
指尖落在屏幕上，微微发烫。
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一片水渍。
【刘耀文……】
【对不起……】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床头柜的白玫瑰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虞听晚知道，她和刘耀文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可那些残留的余温，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大概会像这月光一样，在她往后的漫长岁月里，时不时地冒出来，提醒着她，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少年，那样一段疯狂而深刻的过往。
只是不知道，在那个没有她的世界里，刘耀文和苏清颜，最终会走向何方。
他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她？
这个问题，虞听晚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