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的营地渐渐恢复了秩序,士兵们各司其职,检修设备的、整理物资的、在沙盘前推演路线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严谨认真的神情。
江轻虞抱着手臂站在营房门口,像个局外人,却又忍不住被这种纪律严明的氛围吸引。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不远处的严浩翔身上。
他正和几个老兵围着一张地图讨论着什么,眉头微蹙,时不时用红笔在上面圈点。
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竟冲淡了几分冷硬,多了点沉敛的专注。
江轻虞忽然觉得手痒。她转身回房,从行李箱深处翻出个小巧的速写本和一支铅笔——这是她偶尔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她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假装在看远处的沙丘,笔尖却在纸上快速勾勒起来。
先画他挺拔的站姿,再描他紧抿的唇线,最后细细勾勒他握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
画到一半,铅笔芯突然断了。她“呀”了一声,低头去捡掉落的笔屑时,视线里多了一双军靴。
江轻虞心里一突,缓缓抬头,果然对上严浩翔深不见底的目光。
“在画什么?”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江轻虞眨了眨眼,把速写本往身后藏了藏,笑得一脸无辜:“没什么,随便画画风景。这里的沙子,还挺有层次感的。”
严浩翔的目光落在她沾着铅灰的指尖上,又扫过她身后露出的那一角纸页——
上面分明是个人的轮廓。他没戳破,只是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铅笔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小赵说,你的卫星电话修好了。”他直起身,语气平淡,“可以联系你的助理了。”
江轻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是吗?那太好了。不过……”
她拖长了调子,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助理说他那边临时有急事,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你看这……”
她知道这理由漏洞百出,却赌严浩翔不会真的去核实。
毕竟,他这样的人,大概最不屑于掺和娱乐圈的弯弯绕绕。
严浩翔果然皱了皱眉,没再追问,只是道:“三天后让他直接联系营地通讯兵。”
“好嘞!”江轻虞立刻眉开眼笑,像只得到糖果的猫,“就知道严队长最好了。”
她这声“最好了”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听得旁边路过的士兵脚步都顿了顿。
严浩翔的耳根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他别过脸,沉声道:“别到处乱跑,营地有些地方不能去。”
“知道啦,保证乖乖听话。”江轻虞对着他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指尖却趁机在他手臂上轻轻碰了一下,“那我先去打电话啦,谢谢严队长~”
她说完,像只偷溜成功的兔子,抱着速写本跑回了营房。
严浩翔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她碰过的地方,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瞬间的柔软触感。
他皱了皱眉,转身走向通讯室——刚才根本没让小赵修什么卫星电话,是他故意那么说的,本想逼她尽快离开,没料到她倒是顺坡下驴,还把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报告队长!”通讯兵突然跑过来,递上一份文件,“刚收到消息,西边区域可能有沙尘暴,预计今晚到明天凌晨影响我们这边。”
严浩翔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通知下去,加强设备防护,备足饮用水和应急物资。所有外出巡逻任务暂停,人员全部留在营地待命。”
“是!”
沙尘暴?
江轻虞在营房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到窗边一看,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灰黄,风也变得越来越大,吹得营房的铁皮屋顶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到了傍晚,天色已经暗得像傍晚。狂风卷着沙砾,在营地周围呼啸,能见度不足十米。
营房里的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江轻虞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故意“哎呀”了一声——她把自己的外套落在了食堂。
倒不是真有多冷,只是觉得,这种天气,很适合“借”点东西。
她拉开房门,冷风夹杂着沙粒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缩了缩脖子,往严浩翔的营房走去。
他的营房就在不远处,门口挂着块“队长办公室”的牌子。
江轻虞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江轻虞推门进去,故意往他面前一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严队长,外面风好大,我有点冷。我的外套落在食堂了,能不能……借你的衣服穿穿?”
严浩翔正在看文件,闻言抬头,看到她只穿着单薄的T恤,嘴唇都冻得有点发白,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知道穿厚点?”
“走得急,忘了嘛。”她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点示弱的意味,“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冻坏了可怎么办?”
她往前走了两步,故意靠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皂角混合的气息。
“你的衣服肯定很暖和,借我穿穿嘛,就一晚。”
严浩翔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军绿色外套,扔给她:“穿上。”
江轻虞接住外套,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
她故意慢吞吞地穿上,外套很大,几乎能把她整个人裹住,袖口都快盖过手指。
她往他面前凑了凑,转了个圈,笑盈盈地问:“好看吗?是不是很有你的风范?”
宽大的外套套在她身上,显得她身形格外娇小,偏偏她还故意挺了挺胸,眼神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哪里有半分“风范”,分明是在撒娇。
严浩翔的目光落在她被外套领口遮住的锁骨上,又迅速移开,声音有些沙哑:“好了就回去,别在这里碍事。”
“可是外面风太大了,我不敢一个人走。”江轻虞立刻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衣角,“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就几步路。”
她的指尖隔着布料,轻轻蹭着他的腰侧,带着不容拒绝的依赖。
严浩翔的身体僵了一下,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站好。”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自己的军帽,扣在她头上。
帽子太大,遮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一点泛红的鼻尖。
“走吧。”他转身拉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江轻虞愣了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顶军帽有点沉,压得她心头暖暖的。
她连忙跟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被外套和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倒真不觉得冷了。
风声很大,几乎盖过了两人的脚步声。
江轻虞看着严浩翔宽厚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到了她的营房门口,严浩翔停下脚步,没回头:“进去吧。”
“严队长,”江轻虞忽然拉住他的手腕,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很清晰,“谢谢你的衣服。还有……”
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带着点凉意和柔软。
“晚安。”
说完,她转身就跑进了营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心脏砰砰直跳。
严浩翔僵在原地,手还维持着被她拉住的姿势。
脸颊上那瞬间的柔软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灼热的温度。
外面的风声依旧呼啸,可他的耳朵里,却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个江轻虞……
他低声骂了句,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怒意,反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和……纵容。
营房里,江轻虞背靠着门板,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
她能想象到严浩翔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穿着宽大的军外套、戴着军帽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无人区的风沙,好像也没那么难挨了。
而三天的时间,似乎也变得格外短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