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江轻虞带回营地时,天色已近破晓。
沙尘暴过后的天空泛着鱼肚白,空气里还飘着细密的沙粒,落在严浩翔的肩头,积起薄薄一层。
他几乎是抱着江轻虞下车的。
她在颠簸的车程里睡着了,脸色依旧苍白,睫毛上还沾着点沙尘,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严浩翔把她打横抱起时,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受了惊的小猫。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江轻虞嘤咛了一声,眉头微蹙,似乎睡得不安稳。
严浩翔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打量着她——脸颊因为缺水有些干,嘴唇裂了几道细小的口子,手臂上包扎的纱布隐隐透着点红,想来是刚才颠簸时牵扯到了伤口。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又从医药箱里翻出支润唇膏,拧开盖子,用指腹沾了点,轻轻抹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瓣很软,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触得他指尖发麻。
江轻虞似乎舒服了些,咂了咂嘴,眉头舒展开来。
严浩翔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
他之前总觉得她是带刺的玫瑰,妖娆又危险,此刻才发现,卸下所有防备的她,竟也这般脆弱,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护在羽翼之下。
守到天大亮,江轻虞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她愣了几秒,随即想起昨天的事,猛地坐起身,却牵扯到胳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别动。”
严浩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个搪瓷碗走进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醒了?先喝点粥。”
江轻虞看着他走近,他显然是刚洗漱过,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身上换了件干净的作训服,却掩不住眼底的红血丝——他分明是守了她一整夜。
“你没睡?”她问,声音还有点沙哑。
“眯了会儿。”严浩翔把粥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床头,又在她背后塞了个枕头,“饿不饿?我让炊事班熬的小米粥,好消化。”
他的动作自然又体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细致。
江轻虞看着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她面前,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想去接:“我自己来就行。”
“手不方便。”严浩翔避开她的手,坚持把勺子送到她嘴边,语气不容置疑,“张嘴。”
江轻虞只好乖乖张嘴,温热的小米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熨帖得胃里舒服了不少。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比平日里柔和了百倍。
“严队长,”她忽然开口,“你这照顾人的样子,不像个当队长的,倒像个……”
“像个什么?”严浩翔抬眼看她,眼底带着点笑意。
“像个老妈子。”江轻虞憋了半天,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完自己先笑了。
严浩翔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也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握着勺子的手传过来,带着点奇异的暖意。
“只要你能好起来,当老妈子也没什么不好。”
他喂她喝完粥,又拿出消炎药和棉签,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胳膊上的纱布。
伤口比昨天看起来好了些,边缘已经开始结痂,只是依旧狰狞。
严浩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动作放得更轻,用棉签沾了药水,一点点往伤口上涂。
药水碰到伤口,江轻虞还是忍不住疼得缩了缩。
“忍忍。”他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心疼,“涂了药好得快。”
他的指腹偶尔会碰到她的皮肤,带着薄茧的粗糙,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江轻虞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忽然觉得这伤口挨得值——至少,让她看到了这座冰山最温柔的样子。
处理完伤口,严浩翔又去打了盆温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拧干了递到她面前:“擦擦脸吧。”
江轻虞刚要接,却看到他像是想起什么,又把毛巾拿了回去,重新蘸了水,拧到半干,才走到她面前,替她擦起脸来。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会碰到她的脸颊,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严浩翔,”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不用这样的,我自己能行。”
“我知道你能行。”严浩翔看着她的眼睛,眼神认真得不像话,“但我想照顾你。以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还让你受了伤,现在……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认真,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漾开圈圈涟漪。
江轻虞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松开手,乖乖地让他擦脸,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严浩翔几乎把“无微不至”这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每天天不亮,他就会端着热粥和小菜过来,一勺一勺地喂她吃;
训练结束,别人都去休息,他会拿着医药箱过来,仔细检查她的伤口,换纱布时比女军医还小心;
晚上巡逻回来,不管多晚,他都会先来看她一眼,替她掖好被角,确认她睡熟了才离开。
营地里的士兵们都看在眼里,眼神里的八卦几乎要溢出来。
小赵每次见到江轻虞,都笑得一脸暧昧,还偷偷跟她说:“江小姐,队长以前对我们可凶了,训练时半点情面都不讲,没想到对您这么……”
“这么什么?”江轻虞故意逗他。
“这么温柔!”小赵挠着头,笑得像个傻子,“我们都快认不出他了。”
江轻虞听着,心里甜丝丝的。
她知道,严浩翔的温柔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在意。
他会记得她不爱吃香菜,每次打好饭都特意给她挑出来;会注意到她晚上睡觉踢被子,第二天就找了条更厚的毯子给她;甚至会在她随口说想看星星时,默默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说:“今晚天气好,能看到银河。”
这天傍晚,江轻虞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严浩翔走过来,手里拿着件军大衣,轻轻披在她身上。
“晚上凉。”他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来一瓶温热的牛奶,“医生说你得多补充营养。”
江轻虞接过牛奶,握在手里暖着,看着他挺直的侧脸,忽然说:“严浩翔,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宠坏了才好。”严浩翔转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宠坏了,你就离不开我了。”
江轻虞的心猛地一跳,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里,像是揉碎了的星辰,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忽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偷了糖的孩子,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可得一直宠着我。”
严浩翔的耳根瞬间红了,他看着她狡黠的笑眼,忽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军大衣把两人裹在一起,隔绝了傍晚的凉风,只剩下彼此温热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好。”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无比坚定,“一辈子都宠着你。”
远处的营房亮起了灯,像散落的星辰。
晚风拂过,带着沙漠特有的干燥气息,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浓得化不开的甜。
江轻虞靠在严浩翔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片荒芜的土地,因为有了眼前这个人,竟成了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她的伤口还在慢慢愈合,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